1. 黃道婆的故事
大約在南宋理宗淳祐五年(公元一二四五年),黃道婆生於上海烏泥涇鎮(現在的徐匯區華涇鎮)的一個窮苦人家 。當時,正是宋元更替、兵荒馬亂之際。蒙古軍隊鋒芒直指臨安,山河破碎的南宋王朝,君庸臣腐,出賣民族利益,朝野富人都是披金掛玉,依然吃得腦滿腸肥,置民族存亡於不顧。可是,包括黃道婆一家在內的江南勞苦大眾,不僅受漢族地主階級的盤剝壓榨,又遭到蒙古貴族鐵蹄蹂躪威脅,還連年為天災所襲擊,使富庶的江南地區,竟成了「人家如破寺,十室九空」的敗落景象。
然而,在兵匪共襲的烽煙血火里,承繼著祖先勤勞勇敢光榮傳統的勞動人民,依然是種瓜播谷、栽桑植棉,男的耕、女的織,不斷創造社會財富,發展社會生產。黃道婆就是在這樣的群眾土壤里,發芽、生根,成長起來的。
黃道婆出生前後,她的家鄉便從閩廣地區傳來了棉花種植。烏泥涇首先在一個名叫「八千畝」的地方,播下了棉種。到了黃道婆記事的時候,棉花種植已經普及浙江、江蘇、江西、湖南等地,不少婦女學會了棉花紡織技術。黃道婆由於世道多難、家境貧寒,而且很小就失去了全部骨肉親人,孤苦無依,不能不自幼就跟勞動緊密地連在一起。砍柴做飯、洗洗涮涮呀,拿針用線,補補連連哪,一切都是她自己奔波料理。她心靈手巧,好學好問,肯動腦筋,善於琢磨。大人乾的活計,她看了便能舉一反三,迅速通路入門。本地有人經常穿著棉布衣褲鋤草犁田,鄰居會紡線的婦女,早就告訴黃道婆,那種棉線布厚實柔軟、經久耐用,幹活的人穿用極為合適。黃道婆聽著總是十分注意,沉思不語,而後,便抓緊向紡棉的成年人學習。起初,她不會干,彈棉絮,彈得不透不凈;卷棉條,卷得松緊不勻;紡棉紗,紡得粗一段、細一段,好像蛇吃了蛋似的。可是,她毫不氣餒,堅持練習,爭取學會操作。
然而,在那個年月,成年勞動者尚且不得溫飽,何況黃道婆一個孤苦幼女。生活逼得她不得不到有田地的人家做了童養媳。
黃道婆成年累月起五更、爬半夜,侍候全家人的吃喝穿戴,四季當中,耕耘割藏,她都是和牛馬一起出歸。雖然年紀很輕,可她的勞動經驗相當豐富。豐富的經驗,使她更加聰明。她每天被家裡活累得筋疲力盡,也還是硬擠時間繼續練習紡織技術。沒多久,她便熟練地掌握了全部操作工序:剝棉籽,敏捷利索;彈棉絮,蓬鬆干凈;卷棉條,松緊適用;紡棉紗,又細又匆;織棉布,紋均邊直。她的生活里,沒享受過慈愛,沒得到過溫暖,辛酸的淚,把她活潑的童年過早地淹埋干凈,只有這棉紡勞動,才給了她莫大的快慰。每當她看見棉田裡那龍爪樣的棉葉、雪團似的棉花,每當她坐在那「車轉輕雷秋紡雪,弓彎半月夜彈雲」的棉紡畫卷里,便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樂趣。
棉花會紡了,布會織了,好學好想的黃道婆又發現了問題:棉花去籽這樣用手指一個一個地剝,實在太慢;而且彈棉絮的小弓,才一尺半來長,還是線弦,須用手指來撥動,弓身小,沒有勁,線弦容易斷,手指撥弦費力氣,以這樣落後的技術紡紗織布,怎麼能供上那些幹活人穿衣服的需要呢?她心裡經常想:能不能有什麼新辦法提高工效呢? 南宋理宗景定四年(公元1263年)的一個清晨,黃浦江邊一條商船准備起錨出海,忽然,艙底上來一個蓬頭垢面的青年女子,跪到船主面前,苦求把她帶到閩廣海南。
原來,這是十八歲的黃道婆。多年來,她跟棉紡織業結下了不解之緣,手拴到了棉紗上,心織到了棉布里,總捉摸著怎樣提高工效。有一天,她看到了從閩廣運來的棉布,色澤美觀,質地緊密,後來又看到海南島的黎族、雲南高原上的彝族所生產的匹幅長闊而潔白細密的「慢吉貝」、狹幅粗疏而色暗的「粗吉貝」等,不由得對那些地區心馳神往,暗想:若是能學到那裡的紡織技術該多好啊!
本來早已有了這樣南遊學藝的志向,而惡劣的時勢家情更催逼她加速動身。她的家鄉烏泥徑,是南宋統治集團重點搜刮地區兩浙西路屬地。這幾年,許多人貧苦至極,便拋家棄業,飄泊天涯,另尋活命地方。黃道婆的婆家沒有破產,但她卻無法繼續存身,盡管她比蜜蜂勤快,比牛馬受累,還免不了挨打受罵、奪寢禁食。上這條船的前一天,黃道婆在家裡,天剛放亮,就下地,太陽落山才回家,疲乏得進門躺在床上就和衣睡著了。兇狠的公婆不問情由,惡罵不止。黃道婆掙扎著爬起來分辯幾句,馬上被拖下床來毒打一頓,丈夫不但沒有勸阻,反而加鞭助棍,打完後把她鎖進了柴房,不讓她吃飯,也不讓她睡覺。胸懷壯志的黃道婆痛苦到了極點,再也不甘忍受這封建牢獄的折磨,決心掙脫封建禮教枷鎖,離開黑暗的家庭。她知道,長江岸邊,沒有她的活路,便確定就此棄鄉遠航,訪求先進紡織技術,實現夙願。半夜,她挖穿了四室屋頂,逃出來,奔向黃浦江邊,躲進商船艙底……
老船主聽黃道婆傾吐了訪藝志向,哭訴了痛苦遭遇,看著她一身破衣爛衫,滿臉血痕淚水,不由得又敬重又同情,使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於是,黃道婆登上船頭,遙望烏泥徑,灑淚告別了親愛的出生地,隨船南渡。那時,交通工具簡陋,航海技術低劣,黃道婆不避風險,忍著顛簸飢寒,闖過驚濤駭浪,先抵占城,隨後到了崖州。她看到當地棉紡織業真的十分興盛,便謝過船家在海南落了腳。
崖州的木棉和紡織技術強烈地吸引著黃道婆,朴實的黎族人民熱誠地歡迎她、款待她。她同這些階級兄弟姐妹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也愛上了這里的座座高山、片片闊林。拿起了著名的黎幕、鞍搭、花被、縵布,瞅著那光彩明亮的黎單、五色鮮艷的黎飾,黃道婆便看不勝看,愛不釋手,贊美不止。為了早日掌握黎家技術,她刻苦學習黎族語言,耳聽、心記、嘴裡練,努力和黎族人民打成一片,虛心地拜他們為師。她研究黎族的紡棉工具,學習紡棉技術,廢寢忘食,爭分奪秒,象著了迷、入了癖一樣,每學好了一道工序,會用一種工具,她的心就彷彿開了花、吃了蜜。燦爛的友誼之花,結出了豐碩的技術之果。黎族人民不僅在生活上熱情照顧黃道婆,而且把自己的技術無保留地傳授給她。聰明的黃道婆,把全部精力都傾注在棉織事業上,又得到這樣無私的幫助,很快就熟悉了黎家全部織棉工具,學成了他們的先進技術。盡管絞盡腦汁,熬心血的勞動消耗,把黃道婆的一頭青絲換上了全部白發,給她豐潤的臉上刻下道道深而密的褶皺,但她還是精神抖擻,深鑽細研,鎳而不舍,刻苦實踐,三十年如一日,終於成為一個技藝精湛的棉紡織家。 歲月恰似織布快梭,轉眼之間,到了十三世紀末葉。蒙古征服者早已囊括全國,南宋王朝覆滅了二十多年。為了緩和各族人民的反抗,元朝統治者慢慢改變以前那樣屠殺掠奪政策,實行一些恢復和發展生產的措施,江南經濟開始好轉。黃道婆這些年在元朝統治力量薄弱的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沒受刀兵塗炭,順利地學習成功。在聽說故鄉安定下來,有了生機後,不由又想起那裡棉織業的落後情形,內心復活了改變江南技術面貌的原來志向,升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思鄉感情。她向海南同胞說出了心事,情長誼深的黎族姐妹捨不得離開她,但又理解她,只好壓著惜別的心情支持她。
公元1295年的一天,黃道婆忍痛告別了第二個故鄉,搭船離開美麗的崖州,重返她闊別三十多年的長江之濱。經過了改朝換代的戰亂,黃道婆的公婆和丈夫,早已先後死去,她一心無掛,只抱著造福於民的善良願望,不顧晚年體力衰微與生活孤單,回到家鄉馬上投身於棉紡織業的傳藝、改良和創新活動。鄉親們親切地歡迎她滿載而歸,她更是不辭辛苦,東奔西走。熱心地向鄉親們講述黎族的優良制棉技術,婦女們成天圍著她聽得傾心入神。她便把自己海南所得,傾囊相授。同時,還把黎家先進經驗與上海的生產實踐結合起來,努力發揮自己的才能智慧,積極發明創造。對棉紡織工具與技術,進行了全面的改革。製造了新的擀、彈、紡、織等工具,刷新了上海棉紡業的舊面貌。 首先是改革了擀籽工序。她先打聽家鄉近些年是怎樣去籽凈棉的,婦女們苦惱地告訴她,還是用手指一個一個地剝。黃道婆說,從現在起,咱們改用新的擀籽法吧。便教大家一人持一根光滑的小鐵棍兒,把籽棉放在硬而平的捶石上,用鐵棍擀擠棉籽,試驗以後,婦女們樂不可支地嚷著:「一下子可以擀出五、六、七八個籽兒呀,再也不用手指頭挨個兒數了!」
黃道婆見大夥高興,也感到十分快活,但並不滿足。她覺得,用手按著鐵棍兒擀,還是比較費力的,便繼續尋求新辦法。忽然,她想到了黎族腳踏車的原理,心裡豁然一亮,馬上和夥伴商量試用這一原理製造軋棉機,白天黑夜都琢磨。最後,用四塊木板裝成木框,上面樹立兩根木柱,柱頭鑲在一根方木下面,柱中央裝著帶有曲柄的木鐵二軸;鐵軸比木軸直徑小,兩軸粗細不等,轉動起來速度不同。黃道婆同兩個姐妹,一個人向鐵木二軸之間縫隙喂籽棉,兩個人搖曲柄,結果,棉絮棉籽迅速分落兩軸內外兩側。 「太好了,又省力,又出活兒!」婦女們圍著這新攪車,象山雀一樣,歡躍起來,慶祝創製成功!
與此同時,黃道婆把沿用多年的小弓,弓身由一尺半長改為四尺多長,弓弦由線弦改為繩弦,將手指撥弦變為棒椎擊弦。這結實有力的大弓,彈起棉來,掙掙然節奏鮮明,彷彿響起一支好聽的勞動樂曲,棉花彈得又松又匆,又快又干凈。 接著,在紡紗工序上,黃道婆創造出三錠腳紡車,代替過去單錠手搖紡車。腳踏的勁頭大,還騰出了雙手握棉抽紗,同時能紡三根紗,速度快、產量多,這在當時世界上是最先進的紡車,實在是個了不起的技術革命。在織布工序上,黃道婆對織布機也有一定的改革。她借鑒我國傳統的絲織技術,汲取黎族人民織「崖州被」的長處,與鄉親們共同學習研究錯紗配色、綜線挈花等棉織技術,織成的被、褥、帶、帨(手巾)等,上面有折枝、團鳳、棋局、字樣等花紋,鮮艷如畫,「烏泥徑被」名馳全國。元朝詩人曾熱情,地加以贊揚:
崖州布被五色繅,組霧紃雲粲花草,
片帆鯨海得風口,千軸烏徑奪天造。
黃道婆回鄉幾年之後,松江、太倉和蘇杭等地,都傳用她的新法,以致有「松郡棉布,衣被天下」的盛稱。制棉業逐漸興旺起來,甚至烏泥徑附近一千多戶靠棉織技術謀生的居民,生活水乎都比過去顯著提高了。黃道婆的一生刻苦學習研究、辛勤勞動實踐,有力地影響和推動了我國棉紡織業的發展。她的業績在我國紡織史上燦然發光。人民熱愛她、崇敬她,在她逝世的時候,大家懷著悲痛心情,紛紛捐資把她安葬在上海縣曹行鄉。上海群眾曾不斷地為她興立祠廟,其中規模宏大的先棉祠,每年四月黃道婆的誕辰,都有人接踵趕來致祭。多少年來,人們感念黃道婆的歌謠,一直傳頌不止:黃婆婆,黃婆婆,教我紗,教我布, 兩只筒子兩匹布。 黃道婆是我國棉紡業的先驅,十三世紀傑出的紡織技術革新家。她有著不畏艱辛、勇為天下先的革新精神。她把在海南學得的棉紡織技術帶回家鄉,在上海松江一帶推廣傳播。並經過改革,創造出一套先進的棉紡工具和紡織技術,不僅澤被故里,造福一方,極大地推動了我國棉紡業。為弘揚元代紡織革新家黃道婆的豐功偉績和激勵後來者,2003年徐匯區文化局、華徑鎮人民政府共同出資在墓地旁建造了黃道婆紀念館,陳列展品300餘件,展示了她一生所做的貢獻。
解放後,黨和人民政府組織人力,為黃道婆重新修墓立碑,栽植青松翠柏,表彰這位女紡織技術革新家、科學家的科學功績,寄託人民的長遠哀思和深切懷念。黃道婆的奮斗精神,將永遠鼓舞人們向科學的高峰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