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一個悲慘的故事
一個悲慘的故事？
老爹很節儉，他覺得凡是有用的東西都應該撿起來。所以，當他看到地上有一小段細繩子，就彎腰去撿。撿起來後，他正准備仔細地纏起來，忽然看到商店老闆在門口看著他。老爹去商店買過東西，倆人曾經因為一件商品吵過架，現在讓仇人看到自己在爛泥里撿一根繩子，老爹覺得很丟臉。他趕緊把繩子藏在罩衫下面，接著又藏進褲子口袋，後來又假裝在地上找什麼東西，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找到，就佝僂著腰，向市場走去。
市場上很熱鬧，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轉眼到了中午，大家都到飯館里去吃飯。有人大聲說：「某某，幾點鍾，在哪條路上，丟了一個黑色的皮夾，裡面裝著什麼什麼，請撿到皮夾的人送到哪裡，酬金多少。」
聽完之後，大家都開始議論這件事，推測丟東西的人有沒有機會找回皮夾。不一會兒，憲兵班長出現在飯館門口，叫老爹的名字。請老爹到鎮政府去一趟，說鎮長有話和他談。
鎮長說，有人看到他早晨在路上，拾到了那個皮夾。聽了鎮長的話，老爹目瞪口呆。他對鎮長說：「我以人格擔保，我連看都沒有看見過皮夾。是誰說我撿到的？」鎮長說是商店老闆。老爹明白了，氣得臉通紅，老爹說：「是那個壞傢伙呀！他看見我撿的是這根繩子，您看，就是這根。」他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掏出了那一段細繩子。
鎮長不信，鎮長說：「商店老闆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不相信他會把繩子看成一個皮夾。」老爹氣急了，賭咒發誓說，他撿到的就是這根繩子。
鎮長又說：「撿起皮夾後，你還在爛泥里找了很久，看還有沒有掉出來的錢。」老爹又氣又怕，簡直透不過氣來了。他怎麼也不相信商店老闆居然說這種謊話來誣陷他。他讓商店老闆來對質，商店老闆一口咬定就是他撿了皮夾。倆人對罵了一個鍾頭。他們還搜了老爹的身，什麼都沒有搜出來。鎮長很為難，只好把他打發走，不過通知他這個案子要報告檢察院，聽候命令再做處理。
這件事很快成了新聞，老爹走到哪裡人們都會圍住他問，有人是好奇，有人是嘲弄，卻沒有一個人替他抱不平。他把繩子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誰也不信，大家都覺得好笑。
回家的路人，依然有人不斷問，他又把繩子的事兒講了一遍又一遍，還讓三個同鄉看他撿繩子的地方，晚上，他在村子裡轉了一圈，把自己的遭遇講給大家聽，誰都不信。他難受了一整夜。
第二天下午，一個人把皮夾還給了失主。老爹聽說後，立刻到處轉悠，把那個結局故事講給大家聽。「你們知道嗎？」老爹說，「叫我痛心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那胡說八道的謊話。再沒有比謊話更害人的了，它害得我受到公眾的指責。」一整天，老爹都在談論他這件意外遭遇，他在大路上講給來往的行人聽，在酒館講給喝酒的人聽；到了星期日，他還到教堂門口講給做彌撒的人聽。就是不認識的人，他也會攔住他們，講給他們聽。現在他總算是放心了，不過有一點讓他感到很別扭。就是聽他講故事的人，臉上總帶著開玩笑的神色，看上去好像不相信。他還覺得背後總有人在嘀嘀咕咕。
為了把他的事解釋清楚，老爹特地去鎮上趕集。他給一個莊主說，莊主叫他「老滑頭」，他給一個馬販說，馬販叫他「老狐狸」。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結巴巴地說：「那個皮夾不是已經找著了嗎。」大家說：「行了，我的老大爺，撿皮夾的是一個人，送還的是另一個人。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嘛。」
他又羞又氣，怒火和羞恥鎖住了他的喉嚨，憋得透不出氣來，他覺得他的清白無罪是無法證明了，他覺得自己蒙了不白之冤。於是又講他的遭遇，每天都要把故事拉長一點，每次都要增加一些新的理由、一些更有力的聲明、一些更庄嚴的誓詞，這些都是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琢磨出來、預備好的，因為現在他的腦子里只有繩子這一件事了。他的辯解越是復雜，理由越是巧妙，大家越是不相信。他一轉身，人們就說：「這些都是胡謅出來的。」
他一天天憔悴。大家都拿他取樂，在這種打擊下，他的精神衰退了。十二月底，他病倒在床上。正月初，他死了。臨終前他還在不住念叨：「一根繩子……一根繩子……瞧，就在這兒呢，鎮長先生。」
顧文顯說，宋局長退下來後，閑著沒事，到老幹部活動中心去玩，他發現，從前的老熟人見到他，打招呼時很熱情，幾句話後，便與他疏遠了。
後來他才知道是自己的頭發惹的禍。他該皺的皺該胖的胖，兩眼昏花步履艱難，可唯獨一頭黑發，油亮亮一根白的也沒有，看上去，跟假的一樣。有人問他用的什麼染發劑，有人背後議論，說他有官癮，裝年輕。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黑發是自個兒長的，難道是自己想賴在局長位上不走？他遇到誰向誰解釋，他的頭發不是染的。聽的人淡淡一笑，走開。弄得他心裡更像有了鬼，越發覺得頭發不對。乾脆，找份工作得了，省得無聊。他在某書店找了個補差的活兒，不累，錢也不多，就是省得鬧心。 沒多久，又有閑話傳到他耳朵里。「恁大年紀，染頭發圖啥呀？不就是鰥夫老頭嘛，不當官了，還想娶小媳婦呀？」 這都哪的事啊？老伴死後，他根本不想再娶，不然何至於拖到今天？已經不是局長的他好委屈，他只得又逢人便說：「你說我這頭發，該白它不白。」聽的人就笑著回應：「你別說，現代這科學不服不行。」沒辦法，不管他怎麼解釋，別人還是覺得他的頭發是染的。 他又發現，書店的女職工見了他都有意無意地躲開，那意思是，他為了使自己年輕，拚命染頭發，老有少心，跟這樣的人接觸，危險！ 他氣得大病一場，躺在醫院20多天，為頭發的事想不開。有一天突然一照鏡子：嘿，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白了一多半。堵在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康復後，他大大方方地到該去的地方去，勇敢地同熟人打招呼。 誰料人們見了他的頭發，都說：「就是嘛，還是原樣子自然、隨和，你說你先前費盡心機染它幹嘛！」他張口結舌，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家人們都知道祥林嫂的故事吧？丈夫死後，為了給小叔子娶媳婦，婆婆把她賣給了一個山裡人做老婆，生了一個兒子後，男人死了，兒子被狼給叼走了。她見誰就給誰說：「我真傻，我單知道雪天是野獸在深山裡沒有食吃，會到村裡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我一大早起來就開了門，拿小籃盛了一籃豆，叫我們的阿毛坐在門檻上剝豆去。他是很聽話的孩子，我的話句句聽；他就出去了。我就在屋後劈柴，淘米，米下了鍋，打算蒸豆。我叫，『阿毛！』沒有應。出去一看，只見豆撒得滿地，沒有我們的阿毛了。各處去問，都沒有。我急了，央人去尋。直到下半天，幾個人尋到山坳里，看見刺柴上掛著一隻他的小鞋。大家都說，完了，怕是遭了狼了；再進去；果然，他躺在草窠里，可憐他手裡還緊緊的捏著那隻小籃呢。……」
原本是一個悲慘的故事，剛開始大家還會掉幾滴眼淚，聽久了，便是最慈悲的念佛的老太太們，眼裡也再不見有一點淚的痕跡。後來全鎮的人們幾乎都能背誦她的話，一聽到就煩厭得頭痛。可憐的祥林嫂死在了新年前夕。
家人們，這三個故事的主角都令人同情，老爹被人誣陷，局長被人誤會，他們仨都選擇了相同的做法那就是說，不停的說，不厭其煩的說，結果越說情況越糟糕，越說大家越厭煩，他們仨都成了小丑成了笑話。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在懂我們的人面前，不用解釋，因為不解釋他們也懂；在不懂我們的人面前，不必解釋，因為解釋也沒用。家人們，您感悟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