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生石的故事
中國古人認為,萬物有靈,人既有屬於物質的肉身,又有超離物質肉身的魂魄(即三魂七魄)。凡人大限及至,魂魄離體,之後就會在地獄使者即鬼差的帶領下進入鬼門關,走過黃泉路,到了奈何橋,就會看到一塊名叫三生石的石頭。在人們創造神話傳說中認為,每個人的前世今生,因果輪回,緣起緣滅的故事,都被重重地刻在了這塊三生石上,因而它就能映照出每個人前世今生的模樣。 這塊名叫三生石的石頭,千百年來一直佇立在奈何橋邊,張望著地獄中那些准備喝下孟婆湯,然後輪回投胎的人們。它在無言之中見證了無數人的苦與樂,慣看了多少人的悲與喜,聽過了多少人的笑與啼。如果三生石有靈,它也許會為這匆匆來去的芸芸眾生慟哭流涕;如果三生石有情,它也許會為了這匆匆來去的芸芸眾生黯然神傷;如果三生石有義,它也許會為了這匆匆來去的芸芸眾生仰天長嘯。但即使是它的有靈、有情、有義,怕也不會為這芸芸眾生發出一聲哀嘆。千年百年,當它日日朝朝看著那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芸芸眾生,它已知曉,該了的債,該還的情,三生石前,一筆勾銷。
中國歷史上,由佛教輪回轉世思想演繹出的故事數不勝數。其中有一個關於蘇門四學士之一的大詩人黃山
谷(即黃庭堅,號山穀道人)的故事尤為著名,本故事出自黃庭堅的故鄉江西省修水縣的修水縣志。故事講的是,黃山谷中了進士以後,被朝廷任命為黃州的知府,就任時才二十六歲。 有一天他午睡的時候做夢,夢見自己走出府衙到一個鄉村裡去,他看到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婆,站在家門外的香案前,香案上供著一碗芹菜面,口中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黃山谷走向前去,看到那碗面熱氣騰騰好像很好吃,不自覺端起來吃,吃完了回到衙門,一覺睡醒,嘴裡還留著芹菜的香味,夢境十分清晰,但黃山谷認為是做夢,並不以為意。 到了第二天午睡,又夢到一樣的情景,醒來嘴裡又有芹菜的香味,因此感到非常奇怪,於是起身走出衙門,循著夢中的道路走去,一直走到老太婆的家門外,敲門進去,正是夢里見到的老婦,就問她有沒有擺面在門外,喊人吃面的事。 老太婆回答說:「昨天是我女兒的忌辰,因為她生前喜歡吃芹菜面,所以我在門外喊她吃面,我每年都是這樣喊她。」 「女兒死去多久了?」 「已經二十六年了。」 黃山谷心想自己正好二十六歲,昨天也正是自己的生日,於是再問她女兒生前的情形,家裡還有什麼人。 老太婆說:「我只有一個女兒,她以前喜歡讀書,念佛吃素,非常孝順,但是不肯嫁人,到二十六歲時生病死了,死的時候對我說她還要回來看我。」 「她的閨房在哪裡,我可以看看嗎?」黃山谷問道。 老太婆指著一間房間說:「就是這一間,你自己進去看,我給你倒茶去。」 山谷走進房中,只見房裡除了桌椅,靠牆有一個鎖著的大櫃。 山谷問:「裡面是些什麼?」 「全是我女兒的書。」 「可以開嗎?」 「鑰匙不知道她放在哪裡,所以一直打不開。」 山谷想了一下,記起放鑰匙的地方,便告訴老太婆找出來打開書櫃,發現許多文稿。他細看之下,發現他每次試卷寫的文章竟然全在裡面,而且一字不差。 黃山谷這時才完全明白他已回到前生的老家,老太婆便是他前生的母親,老家只剩下她孤獨一人。於是黃山谷跪拜在地上,說明自己是她女兒轉世,認她為母,然後回到府衙帶人來迎接老母,奉養終身。 後來,黃山谷在府衙後園植竹一叢,建亭一間,命名為「滴翠軒」,亭中有黃山谷的石碑刻像,他自題像贊曰: 似僧有發,似俗脫塵; 作夢中夢,悟身外身。 為他自己的轉世寫下了感想,後來明朝的詩人袁枚讀到這個故事曾寫下「書到今生讀已遲」的名句,意思是說像黃山谷這樣的大文學家,詩書畫三絕的人,並不是今生才開始讀書的,前世已經讀了很多書了。
富家子弟李源,因為父親在變亂中死去而體悟人生無常,發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獻出來改建惠林寺,並住在寺里修行。寺里的住持圓澤禪師,很會經營寺產,而且很懂音樂,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著談心,一談就是一整天,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談什麼。 有一天,他們相約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從湖北沿江而上,圓澤卻主張由陸路取道長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圓澤只好依他,感嘆說:「一個人的命運真是由不得自己呀!」於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邊,看到一位穿花緞衣褲的婦人正到河邊取水,圓澤看著就流下淚來,對李源說:「我不願意走水路就是怕見到她呀!」李源吃驚地問他原因,他說:「她姓王,我註定要做她的兒子,因為我不肯來,所以她懷孕三年了還生不下來,現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現在請你用符咒幫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後洗澡的時候,請你來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為證明。十三年後的中秋夜,你來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來和你見面。」 李源一方面悲痛後悔,一方面為他洗澡更衣,到黃昏的時候,圓澤就死了,河邊看見的婦人也隨之生產了。三天以後李源去看嬰兒,嬰兒見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便把一切告訴王氏,王家便拿錢把圓澤埋葬在山下。李源再也無心去游山,就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才說出圓澤早就寫好了遺書。 十三年後,李源從洛陽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圓澤的約會,到寺外忽然聽到葛洪川畔傳來牧童拍著牛角的歌聲: 我是過了三世的昔人的魂魄,賞月吟風的往事早已成為過去;慚愧讓你跑這么遠來探望我,我的身體雖變了心性卻長在。 李源聽了,知道是舊人,忍不往問道: 「澤公,你還好嗎?」牧童說:「李公真守信約,可惜我的俗緣未了,不能和你再親 近,我們只有努力修行不墮落,將來還有會見面的日子。」隨即又唱了一首歌: 身前身後的事情非常渺茫,想說出因緣又怕心情憂傷; 吳越的山川我已經走遍了,再把船頭掉轉到瞿塘去吧! 牧童掉頭而去,從此不知他往那裡去了。 再過三年,大臣李德裕啟奏皇上,推薦李源是忠臣的兒子又很孝順,請給予官職。於是皇帝封李源為諫議大夫,但這時的李源早已徹悟,看破了世情,不肯就職,後來在寺里死去,活到八十歲。 這真是一個動人的故事。它寫朋友的真情、寫人的本性、寫生命的精魂,歷經兩世而不改變,讀事令人動容,這個故事歌頌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情義。圓澤禪師和李源的故事流傳得很廣,到了今天,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還留下一塊大石頭,據說就是當年他們隔世相會的地方,稱為 「三生石」。
法師不知何許人也,居住於洛陽城中之宅第,平日為人率性而疏闊簡朴,有時精勤於佛學,然而喜好從事世間生產,而獲得田產園林之利益,當時的人稱之為空門中的農牧富人。 此外其舉止行為非常特異,而且通達音律。唐代宗大歷的末年與李源為忘形之好友,李源的父親李澄擔任過太守,天寶末年曾經身陷於賊人之手中, 後來李源於是將家產事業施捨於洛陽城北的慧林寺,此即是父親李澄之別墅也,以作為慧林寺公用無盡之財產。而李源自己則每日使用一個飲食器具,隨著慧林寺的僧眾一起飲食而已, 如此經過了三年。 李源喜好服丹食葯之仙術,有一日忽然約圓觀一起前往游歷四川的青城山、峨嵋山等山洞去求仙葯。圓觀想要游長安,經由斜谷之路。而李源想要從荊州而進入三峽。兩個人爭執此二條路途, 經過半年都尚未決定。李源曰:『我已經不侍奉朝廷的天子王侯,因此遊行時不願意經歷洛陽,長安兩個京城間的官道啊!』圓觀曰:『出遊行路也不必要堅持路線,那就依照你的意思吧!』 於是兩人乃從荊州上行三峽。 行經南浦此地時,在停泊舟船的時候,看到有一個婦女穿著絲質的衣帶,錦綉的衣服和玉耳環,背上肩負著小水瓶而在溪邊汲水。園觀見到之後即俯首而悲泣曰: 『我之所以不想要經過此路途者,就是恐怕會遇到此婦人也。』李源曰:『自從上了三峽以來,我們見到此地如此穿著的婦人也不少了,你何以獨獨於此地哭泣呢?』 圓觀曰:『此位婦女乃是王氏,是我下輩子出生託身之處也。其懷孕已經經過了三年,尚未生產分娩,正是因為我尚未前來之故。如今既然見到了,我的性命也有所歸屬, 這正是佛家所謂的輪回循環也。請先生你用符咒,令其盡速生產。並且稍微停留航行之舟船,把我的遺體葬在山谷之間。等到其王家生了兒子之後,沐浴嬰兒之時,也期望先生你前來拜訪。 如果那時嬰兒能夠顧視你而一笑,即是還能認識先生你也。經過十二年後,當中秋月圓之夜,特別約定於杭州錢塘的天竺寺之外,乃是與先生你的相見之期也。』 李源於是後悔前來此地的這一趟旅行,導致園觀來到此地喪命於此,心中悲傷而哀痛欲絕。於是召喚那位婦人前來,並告訴他可以令其生產,婦人便歡喜踴躍地回家。過了不久, 她的親戚族人都前來聚集,以干魚和濁酒,在河水之濱饋贈李源,李源於是前往授以符咒之水。而園觀則自己准備沐浴,並更換新的衣裝。圓觀死亡之後,孕婦便生產分娩了。 李源經過三日之後前去看新生的嬰兒,襁褓中的嬰兒從房中抱到明亮之處時,果然向李源笑了一笑。李源便悲泣而把整件事之原委告訴王氏婦人,王氏乃隆重厚葬了圓觀。 第二日李源便回轉船棹而歸回慧林寺,詢問圓觀之弟子,才知道圓觀在事先已經有打理吩咐了。 李源常常憶念十二年後杭州之約定。到了十二年後中秋之期,前往天竺山寺。那天夜裡月亮皎潔光明,忽然間聽到在葛洪井的井邊,有牧童吹奏竹枝之管者,乘著一隻牛敲擊著牛角, 頭上綁著兩個發髻而穿著短衣,徐徐緩緩地來到天竺寺之前,一見乃是圓觀也。李源乃趨前作禮曰:『不知觀公康健否?』牧童曰:『李公真是有信之士,我與先生你乃是不同路途之人, 千萬不要再靠近了。先生你世俗之緣尚未盡,但是只要精勤修行而不墮落,即得能夠相見。』李源心中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望著牧童而潸然淚下。牧童圓觀又吹奏竹枝之管, 在昏暗中搖曳而前行離去。其歌唱之聲激切而曲調極高,無法知道其所唱言詞之意。
2. 三生石的故事
相傳:有一條路,叫黃泉路 ,
有一條河,叫忘川 ,
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
走過奈何橋有一個土台,叫望鄉台,
望鄉台邊有個老婦人在賣孟婆湯 ,
忘川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 ,
孟婆湯讓你我忘了一切,
三生石的三生分別代表"前生""今生""來生",
傳說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樣。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輪回,緣起緣滅,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千百年來,它見證了芸芸眾生的苦與樂、悲與歡、笑與淚。該了的債,該還的情,三生石前,一筆勾銷。
三生石的故事
聽乳娘說,我出生的時候嘴裡就銜著這塊楊梅般大小,通體鮮紅的石頭。家裡人議論紛紛,不知是吉是凶。娘到山上的女媧廟求簽,回來後一句話也不說,和爹關在房裡商量了一天。幾個月後,家中的後山上建好一座佛堂。
那天,娘親自下廚燒飯。吃飯時爹和娘都一言不發,只爹一個勁往娘碗里添菜。深夜,我睡得正熟,朦朧中連人帶被被卷了起來。年幼的我嚇得大哭大叫,等我終於從棉被中掙脫出來,卻發現已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陰暗幽涼的殿堂裡面,風無聲的在空盪盪的彎者屋檐穿行,幾縷煙氣充斥在空氣中,迎面青燈下,一尊神像露出笑臉瞪視著我,猙獰的樣子。我「啊」的大叫一聲,轉身向外跑,門口豎著很大一塊石碑擋住了去路,上面寫著「早登彼岸」。娘的聲音幽幽的從身後傳來:「奈兒,以後娘會陪你住在這里,潛心向佛,以求早日贖脫你的罪孽。」
娘說那話的時候神情很奇怪。我一直記得她的眼神,黯淡而無奈。此後埋斗薯她再也沒有提起把我帶到後山上來的原因,只是將那塊我下生時銜在嘴裡的石頭用青色的絲線絡好,佩在我胸前。於是,從我懂事開始,再也沒離開過這座山。我不清楚自己要在這座佛堂里住多久,娘說是一直,但她不清楚一直是多久,我想,一直或許就是一輩子吧。
後山的桃花開了又敗,敗了再開,十八年……
一天,我又坐在後山的崖邊發呆。突然,一陣似緊似慢的馬蹄聲傳了過來。崖下出現了一個騎棗紅馬,穿雪白長衫,腰間別蕭的男子。他向上張望著,披散的長發被風吹起,面如刀削,眼似電光。我就這樣獃獃的震懾在他的威嚴下,貪婪的留戀著他的面容……那夜,他的臉再次出現。在夢里他帶她騎著馬馳騁在遼闊的草原上。她的臉醺然的彷彿那年的桃花。突然漫天烏雲翻滾,一聲霹靂,從天而降一塊鮮紅大石把馬斬成兩段。他們跌落下來。石碑立在他們的中間,上面刻著「早登彼岸」……
幾天後,爹把我和娘接下了山。又過了幾天,有人給爹送來成箱的金箔玉器,牽來上百頭牲口,還有一件通紅的嫁衣。
臨行前,娘塞給我一把三寸長的金鞘匕首。她說:奈兒,收好它,以後會有用的。記住娘曾對你說過的話,早日贖脫你的罪孽。門外的鑼鼓聲由遠及近。我突然回轉過身頭來:娘,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說吧,孩子。」
「為什麼你和爹要把我留在後山上?」
娘沉默了一陣,輕嘆一聲:「奈兒,當年你出生時我曾去女媧廟幫你求簽,長老說你命中註定是個禍國的不祥之人。一國將亡,必生妖孽。要想讓你躲過銷辯這場大劫,除非終生不見外來之人」。娘說到這里眼神黯淡了下來:「你知道你爹是個忠臣,他怎麼會讓妖孽禍亂天下呢?如果不是當年我百般哀求他把你關在後山,他早就結果了你的性命。可誰知到頭來……唉,天意,天意啊……」
迎親的花轎到了門口,金頂紅邊,還盤著一條龍…… 一路吹吹打打,轎子停下,轎簾被掀開。我瞪大眼睛向外看去,對面竟是那個面如刀削,眼似電光的男子,他霸氣的說:「以後你是我的王後,他們是你的臣民!」 我的面前是匍匐在地的子民,我的身後是華麗雄偉的寢宮。他說,那是天石宮。 我成了他最疼愛的女人,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男人。 他知道我從小在家中的後山長大,就在宮里用土石壘成了一座山。我告訴他我一直記得第一次在山上見到他的情景,像看著一個神,帶著驚訝,欣喜,尊敬與崇拜迎接著生命中第一個真正屬於我的男人。而關於那個來自我宿命的詛咒,連同伴隨我生命一起降臨的血石被我藏在了記憶的最深處。我開始期盼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平常身,廝守在心愛人的身邊。其實,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人,不要錦衣玉食,不要三拜九叩,不要至上的權利與地位,僅僅需要一份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愛,和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宮中的流言漸漸四起,那些蜚語從城池的各個角落鑽了出來。沸沸揚揚的怒斥和討罵聲緊緊包圍著「天石宮」。因為我下生時嘴裡銜了一塊鮮紅的血石;因為我的容貌讓他們至高無上的君主留戀;因為我的存在天下已經大亂;因為我是一個女人,一個會禍亂天下的女人,一個會帶來災難的女人,一個不祥的女人……而我,只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不自由的男人!古佛青燈前,我誠心的禱告,請求神明寬恕我的罪過,不要因為我的愛而把災難降臨在他身上!
佛說:你要懺悔。我說:我懺悔。佛說:你要遺忘。我說:我遺忘。佛說:孽緣。我說:我只是愛他,難道愛也有罪么?佛說:你們註定不會有善果。這輩子只是為了了結前世他苦苦愛你,眼淚滴血成石的恩怨。我說:求您放過我們,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無所不能,請指引我們一條明路吧。佛說:今生你們有緣無份。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來世吧。
宮殿外的吶喊和討伐聲急如擂鼓,士兵和百姓們憤怒而猙獰的面孔化成一道道利韌,穿過厚厚的宮牆直刺我的心。越來越清晰的嘶喊聲以逼近於耳,到處是鈍拙兵器穿透身體而發出的空洞沉悶的聲音。他緊緊的摟住我顫抖的身體,輕撫我高盤的發髻,修長的脖子,然後將手停留在我潮濕的面孔,摩挲著:「奈兒,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沒有人,我會一直這樣守著你的…… 」陰暗幽涼的殿堂裡面,風無聲的在空盪盪的屋檐穿行。我抬起埋在他胸前的頭,迎視他深遂的眸子:「幽,放棄你的江山,遠離那些爭霸,讓我們離開這里吧。」他捧起我的臉,細碎地吻上去,終於哭泣到斷續的哽咽:「奈兒,如果沒有權利,叫我如何保護你啊?但是現在我在這里,我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他們不敢沖進來,他們不敢……」我慘淡的笑望著眼前這個我深愛的男人,這個我生命中唯一的主宰,這個除了權利而一無所有的懦弱男人,然後幽幽的說:「我想給你跳支舞。」
我在古佛青燈前靜謐的舞著,一身青衣素衫。面前是這個給了我幸福又無法保護我幸福的男人。哀怨的腳步聲在陰冷的殿堂裡面游盪著。他的長發依然,他的面孔依然,彷彿初次相遇時的模樣,只是眼中少了雷利的電光。我豁地拔出一直藏在衣袖裡的匕首……肉體無法輕易地接受入侵,一些褐色的血液噴射了出來。順著我的掌紋往下滴落,發出寂寞的聲音。染紅了衣衫。他驚叫著擁住我癱軟的身體。一滴淚從我的眼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血石上滲了進去。他驚叫著:「血,血,血色的眼淚……」 我滲著血的唇微笑著、平靜的顫抖著:「幽,這是我的命運,我是來償還前世的恩怨,希望來生能重新開始……」
空曠的寺廟開始在她的眼前旋轉起來。她看到了娘黯淡的目光,娘說「奈兒,以後娘會陪你住在這里,以求早日贖脫你的罪孽」……
幽說,奈兒,別拋下我。
我說,來世吧……
身後的神像露出笑臉,猙獰的樣子。
幽的面孔開始模糊起來,我的眼睛黯淡下去,停留在他臉上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如同一隻起舞的蝴蝶輕輕收攏了它的翅膀。終於不必再分離了,掌於手上,藏於心中,之至白骨。
公元前771,幽王當政11年,西周亡……
他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做那個夢的。夢里,一個青衣素衫的女子在古佛青燈前靜謐的舞著。頹敗幽深的寺廟前豎著很大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早登彼岸」。陰暗幽涼的殿堂裡面,風無聲的在空盪盪的屋檐穿行。女孩回轉過身來沖他幽幽的笑著。每次他都希望看清她的樣子,醒來後,唯一隻記得她胸前掛著一塊通紅通紅的石頭。
他是這座山上的獵戶。聽祖輩講,山下這一帶在幾百年前是座宮殿,後來因為一個不祥的女人滅亡了。據說,那個女人下生時嘴裡就銜著一塊楊梅般大小通紅的石頭。「冤孽啊……」人們嘆著氣說。他想,他是因為先聽了這個傳說,才會做那個夢的。
他依然早出晚歸的靠打獵為生。每天傍晚回家時都會路過一座廟宇。因為常年失修,殿堂已經破爛不堪,四周的牆壁和地面上長滿了雜草。他只記得小的時候進到裡面玩過,被爹娘知道後是拎著耳朵把他帶回家的。爹娘說那是個受詛咒的地方。所以以後再沒進去過。現在每次打獵回來走到這,他會放下獵物坐在台階上歇一會。廟門口有一塊很大的石碑,上面的字已模糊不清了。這讓他不由的想起他經常做的那個夢和那個刻著「早登彼岸」的石碑。 那年冬天的雪很大。他早早就在林子里挖好了陷阱。那天早上他起的很早,天沒亮就出門了。他有預感今天會有好的收獲。路過那座殘破的廟宇時,他看見門口有一行腳印。腳印是直通大殿的。 是什麼人進去了呢?他疑惑著向裡面走。腳印很淺,像風吹沙礫,只輕輕劃過雪面。也許這個人已經進去很久了,腳印被大雪覆蓋住,所以才不會這么清楚吧。他安慰自己。
殘牆斷壁安靜的橫桓在那裡。殿堂里陰森森的,透著逼人的寒氣。高高在上的神像殘破了面孔向下張望著。懸掛在樑柱上長明燈被風吹的左右搖擺,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雜草叢生的地面已經斑駁不堪…… 他四處張望,並沒有人,正要轉身離開時,供桌下發出輕微的響聲。他疾步走過去一把掀翻了供桌。腳下是一個白衣盛雪的女子,如瀑的長發散亂在肩後,赤著一雙腳蜷縮著身體,修長的脖子上用青色的線絡著一塊石頭,通紅通紅的顏色。他顧不得多想,攔腰抱起她轉身向外奔去。身後發出「喀嚓」的斷裂聲音。回頭看時,殿堂中的佛像已經坍塌成一捧黃砂……
我醒來時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叫奈石。
我沒有告訴他關於我的來歷。他也沒有問過。每天天不亮的時候,他仍早早起來去打獵。我安靜的呆在家裡,傍晚時會到廟宇前等他。我總是盪著兩條腿坐在以前供神像的石桌上,靜靜地聽廊外鴉雀悲鳴。然後等著被他抱下來。走出廟門的時候,我常會忽然停下來說:幽,你知道這石碑上刻的是什麼字么? 他搖搖頭。我笑著說,也許是「永不超升」呢。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幽的屋裡開始有了炊煙,幽的床開始暖和起來,幽的衣服開始干凈起來,幽開始笑起來,他打到的獵物開始多了起來…… 幽的屋裡多了一個來歷不明陌生的女人。村裡人開始議論紛紛。不久,大家都知道這個女人脖子上掛著一塊浸血般鮮紅的石頭。於是開始恐慌。
那一年大旱,地里的糧食顆粒無收,連山上的野獸也逃走了。村裡最年長的族長拄著拐杖帶著大夥來找幽。村民門把幽的茅屋圍的水泄不通。幽關緊了房門,緊緊抱住了蜷在角落裡的我。屋外是村民門憤怒的叫喊聲「燒死這個帶來災難的女人」,「殺了她」,「殺了這個妖孽」…… 幽忽然抱起我,一腳揣開了緊關的柴門。屋外的人群被突如其來的情景驚住了,頓時安靜下來。幽悲憤的吼著:有我一天在,你們就休想碰我的女人。 村民們面面相覷,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族長。族長瞪著暴紅的眼睛,顫顫微微的指著幽說:這是個不祥的女人,她會給我們整個村莊帶來災難的。她是受到過詛咒的。幽摟緊了懷里的我溫柔的說:奈兒,不要怕,我帶你離開這里。 我的眼睛濕潤了,這千百年來要等的不就是這句話嗎?輾轉了多少輪回來完成今生的宿願,不就是希望得到一刻真正的相守嗎?
幽抱著懷里的我向廟宇走去。族長嘶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是要受到詛咒的,你們是註定要受到懲罰的。 幽更緊的摟住了懷里的我,大步走遠……
他帶著我來到我們相遇的廟宇。無限溫柔的說:奈兒,不要擔心,有我在沒有人敢傷害你。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疲憊的靠在他的身上。幽撫摩著她披散的長發,安慰的說:奈兒,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你呆在這里,不要出去。他們是不敢進來的。 我恐懼的睜大眼睛,一把捉住他的手哭到哽咽。他捧起我的臉,拂去眼角的淚水:乖,不哭,我很快就回來。 他走到廟門口的時候,我突然叫住了他。我從脖子上解下那塊用青絲線絡著的血石,輕聲的說:幽,戴著它,這是下生時就跟著我的石頭,會保佑你找到我……我幫他系好。他安慰的拍拍我的頭,說:別胡思亂想了,我很快就回來。 他轉身時,我忽然又看見廟門前豎著的那塊石碑。我清晰的看到了那上面刻著的字是「永不超升」……
我安靜的站在殿堂中。簌簌的風聲夾雜著沙塵在空氣中迴旋。風中搖擺的長明燈發出「咯吱」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大理石雕琢的壁堂經過了幾百年的風雨,斑駁了牆桓。 廟宇外突然由遠及近的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樹枝的斷裂聲,人群的吵鬧聲……「快點,快點」,「這邊堆一些」「那邊再來點」……接著時間不長,煙氣就涌了進來。張狂的火苗閃爍著青紫色的光芒,露出詭秘而猙獰的面孔吞噬著地上和牆壁上的雜草。雄偉高大的廟宇在烈火中熊熊燃燒起來。我知道我是終究逃脫不了這場宿劫的。我魅影般站在炙熱的殿堂中,火苗瘋狂地往我身邊跳躍,翻滾,貪婪的舔舐著我的身體,燒灼著我的長發,發出「噝噝」的得逞般的笑聲。我幽幽的笑了……
長明燈下,佛說:你要懺悔。我說:拒絕懺悔。佛說:你要遺忘。我說:拒絕遺忘。佛說:孽緣。我說:我只是愛他,難道愛也有罪么? 佛說:你們註定不會有善果。這輩子只是為了了結前世你苦苦愛他,眼淚滴血成石的恩怨。 我說: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無所不能,為什麼就不能指引我們一條明路呢。 佛說:你們註定有緣無份,是生生世世為苦情人。在等來世吧…… 我慘笑:來世,來世……幾百年輾轉輪回,到頭來仍不能相守,要來世又有何用呢?求您枉開一面,我願化做奈何橋邊的一塊石。只要能見到他每次輪回轉世,我就心滿意足…… 佛說:你不後悔嗎?我說:我意已決,願變做青石,永生永世守在忘川河邊……
有條路叫黃泉路,有條河叫忘川河,有座橋叫奈何橋,橋邊有塊青石叫三生石,三生石記載著每個人的前世今生,石身鮮紅如血,上面刻著四個字「早登彼岸」…… 要投胎轉世的人,都要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忘卻了三生,重新轉入輪回。三生石一直立在奈何橋邊,張望著紅塵中那些輪回投胎的人們,尋找著人群中那個白衣如雪,面如刀削,眼似電光,脖子上系著一塊楊梅般大小通體鮮紅石頭的男子……
《三生石》
三生石上望三生,流水年年江月橫。
曾是天家仙人客,只隨江流無痕跡。
別來春月無數山,春江有水春江潸。
春江山水難慰我,春月無邊空婀娜。
我望遠山數芳菲,遠山望我似依稀。
幾番追光春愁盡,一瞬年華相思引。
金烏流火只無名,魂隨汗發何其輕。
時來秋風勾葉落,秋風蕭殺只漠漠。
莫道紅葉好相思,無數相思難載詞。
思來飛雪似可待,落紅紛紛無人采。
蒼山可憐白雲深,戚戚無聲恨無心。
死去來生猶不易,別是春風又一夕。
三生石上三生緣,底事年年不見還?
只今風做三生石,生生相望不相識。
《三生三世》
一世岩石出,化作英雄冢,情意無可摧。
二世磐石破,擺渡姻緣橋,鴛鴦兩雙飛。
三世玉石焚,誓守金玉盟,生死永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