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什麼店的故事

Ⅶ 咖啡店女老闆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於咖啡店的故事，一個關於咖啡店女老闆的故事。或許，未來還有很多故事將以此展開。

  當大劉准備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他正忍受著第三顆智齒的折磨。而大劉認識她的時候，他的第一顆智齒正在破土而出。

  前些天，大劉去江浦給客戶送貨，回來時沒找到去隧道的路，越繞越遠，眼前的景色卻越來越熟悉。亭子、水池、林蔭小道，對，還有山間的那個建築。啊，是鳳凰閣。

  這里是鳳凰山，多少年了？07年她搬校區後就沒來過，將近8年。

是啊，這么久了。

1、

  她叫小魚，他們是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剛上大學那會兒，流行男女宿舍聯誼，不光是本校，與外校他們也組織過幾次。小魚是大劉宿舍一哥們的高中同學，聯賣祥誼的事自然跑不了。

  那天大劉被輔導員叫去訓話來著，原因是他翻越了宿舍樓下的圍欄，被宿管阿姨抓住了。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吃過飯，開始K歌了。

  他飢腸轆轆地推開門，雲濤這幫畜生，把他拉過去就灌了一瓶啤酒。雲濤就是小魚的高中同學，大劉的室友。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大劉酒精過敏，但在6個美女面前，他們硬是把他給賣了。

  那晚他全身起紅疹子，鼻血放了兩回，智齒的位置腫脹得難受。其他事都模糊了，只記得被雲濤駕著回去的時候，聽到一個女孩用生澀的粵語在唱：潮汐退和漲，月冷風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

  是周慧敏的《最愛》，而唱的人就是小魚。

2、

  說實話，大劉對小魚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幾乎沒有，只記得那個聲音，干凈。她們宿舍倒是都記得他了，估計喝酒能喝出鼻血來的，他是第一個。

  為了彌補上次的不歡而散，兩個宿舍決定再聚一次。這次，沒人敢灌他酒了。

  大劉對小魚應該屬於二見鍾情，當然是他這邊單方面的。她在人群里很安靜，但不怯場。跟你聊天時很真誠，不像其中告搏他女孩那樣敷衍地嘻嘻哈哈。

  那時的追求手段，主要是簡訊，大劉嘴笨，但文字上面還有那麼點自信。他把想好的內容編輯成簡訊，一條條發出去，她也條條都回。他們每天的簡訊能上百條，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聊不完的話題。

  「我們今天有唱歌比賽，很多人都報名了，雲濤那傢伙也報了。哈哈，你猜他能進幾輪？」

  「哈，他也報名啊？那你們可得捂好耳朵。」

  「是啊，可惜你不在，你要在的話，這校十佳歌手的冠軍非你莫屬。」

  「你就少抬舉我了，但還是謝謝了。」

  後來她告訴大劉，她當時每條簡訊都回，並不是對他有好感，而只是出於禮貌。但大劉卻會錯了意，不然也不會有後來的那些故事了。

  3、

  他們學校離得遠，大劉在仙林，而她在江浦，得轉三趟公交。那時還沒有長江隧道，也沒有二號線和三號線。他們每次都堵在大橋上，一輛車里擠得滿滿當當，走一下停一下。算上等車的時間，全程大概要三個小時。

  為了追求小魚，大劉硬是拉著全宿舍的兄弟，擠了三個小時的公交車，買了六桶煙花，讓他們在鳳凰山事先埋伏好。

當小魚姍姍來遲地站在大劉面前時，大劉將藏在身後的花遞給了她，周圍的六個煙花，齊刷刷地在他們身邊盛開。這友猜時，藏在周圍的五個兄弟一個個走了出來，他們一人舉一塊泡沫板，每塊上面一個字，連起來念是「做女朋友吧」，而大劉，在她面前舉起了寫著「我」的板子。

大劉望著她：「做我女朋友吧。」

室友們也喊著：「做他女朋友吧！」

在煙花落盡的時候，她終於點了頭。

後來他們常拿這件事開玩笑，她說本以為你是個浪漫的人，沒想到你的浪漫就那麼一下子，你是一次性的嗎？他說，賊船都已經上了，難道你還能退票不成。

4、

記憶里的鳳凰山總是跟雨聯系在一起，雨中顫動的竹林，晶亮的石子小徑，雨中寒冷的亭子……每次他去找小魚，活動地點都是鳳凰山，而十次里有八次都下雨。包括他們的初吻，都是在雨里完成的。

小魚笑他，怎麼你一來就下雨啊，缺德事干太多了吧，老天都不讓我見你。他說哪能啊，肯定是被我不遠萬里來見你的深情打動了，感動得哭了。她搖著頭說，你不要臉。大劉說，有你在，我什麼都不要，尤其是臉。

開始的時候，大劉去她那兒多些，但江浦能玩的地方實在太少，後來就小魚過來的次數多了。那時，他們都是當天去當天回。如果兩個人想多待一些時間，他們會去網吧包夜，看看電影，玩玩游戲，困了小魚會趴他腿上睡會兒。第二天他們會去學校的圖書館或者空教室補覺。那時，他們都純得像張白紙。

第一次開房，是在大劉將手伸進她內衣之後的那個星期。

也許是那晚網吧的人太少，燈光太暗，所以他才那麼大膽；又或者是他們那晚看的電影里有太多少兒不宜的內容，所以她才沒有拒絕。

大劉吻著她，慢慢將她放倒在沙發上，她閉著眼，電腦的熒光映著她的睫毛不住地閃動。大劉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著，將手溜進她的毛衣，並輕輕握住她的胸。小魚睜開眼睛，問大劉，你會解內衣嗎？他搖搖頭。

她仰起頭，將背挺了起來，右手伸進自己的背後，從掀開的衣角，能看到她腰間雪白的皮膚。啪，大劉彷彿聽到內衣帶子彈開的聲音，但他知道那都是幻覺。她對大劉神秘一笑，說，好了。

內衣散在毛衣里。大劉吻著她，閉著眼，用手來感知那充滿誘惑的柔軟。她的呼吸越來越沉，毛衣下的起伏也越來越大，他的手，由開始謹小慎微，變成了肆無忌憚……

第二天小魚問他，你膽子怎麼那麼大？大劉說你膽子不也挺大，你解內衣的姿勢好帥。她說，滾。大劉說你這是始亂終棄啊，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你怎麼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了。

她用手指戳著大劉的胸口說，咱們戀愛都一年了，也沒見你有什麼出格的舉動，昨晚看個電影你就這樣了。從實招來，昨晚獸性大發是不是蓄謀已久了？大劉說不能夠啊，怎麼是蓄謀已久的，我那是不小心碰到的。她說，哦，是這樣，本打算下個星期讓你摸個夠的，現在看你不需要，那就算啦。

大劉急忙申辯，必須是蓄謀已久的啊，時間、地點、人物、氣氛、溫度、力度……全是我研究了大半年的結果，就怕被你扇臉。她說，看吧，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好色之徒，一個個山盟海誓的，最後全是為了滿足慾望。大劉無語了，你耍我好玩是吧。小魚笑臉如花，對啊，不玩你玩誰。

那天她在走時，對著大劉的耳朵低聲說，下次我們開個房間吧。

5、

大二下學期，她搬了校區，從江浦搬到了市區，雖然還是比較遠，但他們之間總算不用隔著長江，不用隔著那個堵得沒玩沒了的大橋了。

去幫她搬最後一趟東西的時候，她說，我們再去看看鳳凰山吧。

那天她像個孩子，穿著新買的涼拖在山間曲折的鵝卵石上蹦躂。拿著大劉的手機到處拍照、拍視頻。

她像一個記者，用搖搖晃晃的鏡頭和歡快的獨白記錄著：「這是樹，歪脖子的樹。這是路，我們一起走過的路。要記得哦……」

「還記得嗎？看，那是你第一次吻我的地方。會記得嗎？要記得哦，我會記得的。」

「鳳凰山見證了我們的愛情，藏著我們的秘密。以後我們婚紗照要來這里拍。」

事實上，從那以後，他們再沒去過鳳凰山，他們的婚紗照也沒能在那兒拍。

多年以後，當大劉再次翻看那條視頻時，他淚如泉涌，然後按下了格式化的確認鍵。

6、

實習後，他們順其自然地同居了。

大劉在小魚公司附近租了個房子，用他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她買了輛電動車。她喜歡的不行，一大早騎著去買菜、買油條，回來吃完早飯再騎著去上班，下班騎回來做晚飯，做好晚飯再騎著它去車站接大劉。

大劉笑她說，你這么喜歡，以後我們騎著它一起周遊世界。

她說，沒電了怎麼辦。

沒電了就推，推到有電的地方，有錢就買，沒錢就借、借不到就打劫。

打劫？該怎麼說，把電交出來？

這個還沒想好，從長計議，待我思考思考。

你這腦袋裡裝的什麼，能不能有點靠譜點的正常思維。

他腆著臉說，你不就喜歡我不正經么，美女，能看看你內……

那是段艱苦而甜蜜的日子。在為房租打工的煎熬日子裡，他們做著大大小小的夢。他們做的最大的夢，是開一家咖啡館，在喧囂的城市裡，有那麼一個安靜的角落，他們看書喝茶、聊天曬太陽。

7、

他們在一起6年，身邊所有的朋友都覺得他們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他們自己也這么認為。所以當這段感情在一個月內兵敗如山倒時，所有人都愕然不已。

在拍完婚紗照後，公司安排大劉去重慶，協助那邊新開的辦事處工作兩個月。

人在一個舉目無親的新環境下，會覺得孤獨，也會變得大膽：反正這里沒人知道我的過去，我只是這里的過客，即使出什麼狀況，也可以安然離開。

正是抱著這種心態，在到重慶後的第二個月，大劉跟一起合租的女孩在一起了。起初他對自己說，就當這是一場短暫的夢吧，一個月後他們又會回到各自的生活軌跡里去。

但他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又或者說低估了女人的直覺。

一周後，小魚在電話里問他，你那邊的天氣怎麼樣？他說還行。她又問，還習慣嗎？他說就那樣，沒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她說那就好。大劉問，你呢？她沉默片刻，然後毫無預兆地說道，你准備跟她結婚嗎？

8、

一年後，大劉結婚了，跟另一個女人，不是小魚，也不是重慶那個。

大劉說，跟小魚在一起的6年裡，他們將自己的世界營造得純凈無暇，所以容不得一點沙子。即使小魚原諒了他，他也無法再面對她，他欠她的，是一整個世界。這段感情里，他們再也不能平起平坐，小魚在高處，而他在泥沼里。

都說水至清則無魚，感情的世界裡也大抵如此。

大劉回到南京後，小魚已經搬出了那套他們一起布置的新房。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相框，婚紗照她一張都沒帶走。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大劉撥通了她的號碼，風聲很大。他問道，你還好嗎？

她說，你回來了吧。

嗯。

本來想等你回來再走的，但實在是呆不下去……

嗯。

你知道嗎？沒錯，分手是我提出來的。但那也疼……

我知道。

這個城裡，無論我走到哪兒，都有你的影子。無論我聽到什麼歌，都覺得那歌詞是寫給我們的。

我錯了。

我一出門，淚就撒一路，一回家，淚就撒一晚上。

對不起，小魚。

我離開南京了。

你在哪兒？

在路上，但車沒電了。

你騎電動車？你在哪兒？！

不知道，這條路周圍沒有房子……你倒是告訴我，到哪兒去搶劫電呢？

接著是她無助的哭聲。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不用了，以後別再聯系。

9、

大劉不知道小魚那天是怎麼把電動車開回一百公里外的老家的，正如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開了這家咖啡店。

去參加雲濤的婚禮時，雲濤告訴了他這家店的位置。他兜兜轉轉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這個生她養她的城市。而那個縮在角落裡的小小咖啡店，就像一個久候的老朋友，在市井裡靜靜地品著茶。

推門進屋，清脆的風鈴。她扎著頭巾、戴著圍裙，在吧台里洗著杯子。她緩緩抬頭，沒有驚訝、也沒有躲閃，安靜笑著：「你來了。」

嗯，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雲淡風輕。

牆上有她的畫，有她親手寫的字：因為一個人，鎖了一道門；因為一個人，忘了一座城；因為一個人，思念斷了根，從此，就在風里等。

大劉坐在她的對面，看她在在杯杯盞盞間優雅地踱步，忽然對她舉起了杯。

謝謝！

她一臉莫名，隨即釋然。

再來一杯？

店裡音樂是《最愛》，楊宗緯的翻唱：以前忘了告訴你，最愛的是你；現在想起來，最愛的是你……

「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北島《波蘭來客》

V��

Ⅷ 關東煮店人·人情故事  （一）

文/-勺子小姐

靈感來源於游戲   關東煮店人·人情故事

不管是誰，在心中都有許多自己的想法，平時無法說出口的不值一提的想法以及心情，或者是一個忍不住就會脫口而出的辛勞故事，以及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秘密，還有如同寶藏一般的回憶。

這里是關東煮小店，每晚開在人煙稀少的路旁的一間小店。

為了尋求短暫的溫暖自己心情的抒放，今晚再一次帶著自己的想法與心情光臨這間小店。

老爹就是這家關東煮的店老闆。

剛剛開門，來了第一位客人，暫且稱他為沒用的老伯吧。

老伯進店坐個下來，向老爹打了個招呼：「唷~，好冷哦~真的好冷！到底是什麼會感覺這么冷啊，難道是因為沒有頭發的關系？」

老爹看了看這位老伯，頭上確實光亮光亮的。老伯又吃了兩口白玉蘿卜，，「好累啊，今芹拿行天真的好累啊！」

「什麼事這么累？」

「你說什麼事這么累？哎呀，反正就是很累就對了！」

說著說著，走進來了一位課長。

課長要了一份水煮蛋和蒟蒻，「我的老婆啊，每天早上我出門上班的時候，都還卷在被子嫌嘩里睡覺啊，可是，我下班的時候也在棉被裡了，是在冬眠嗎？」

說著無奈的吃了口蒟蒻，「你有坐過早上塞滿人的電車嗎？有嗎？那我問你哦，有每天早上敏世這樣連續20多年嗎？應該沒有吧……」

「還有在開嗎？」

「歡迎光臨！」

「呼~今天好冷啊~我那間工廠很舊了，所以工廠里也很冷啊~只要在這間小店吃些東西，真是讓人又溫暖又舒服啊~」

「老爹，我吃好了！」老伯說

「謝謝，一共600元！」

「說到我家貸款啊……還有25年耶！喂！2年是生意思你知道嗎？是說可以辦6次奧運會，6次呢！唉，這個笑話還真不好笑啊。」

「該回去了！」

「謝謝光臨！一共520元。」

課長剛走，另一位小夥子又進來了，是為新進的社員。

他要了一份白玉蘿卜和竹輪坐下了。

「為什麼薪水總是這么少，總是只有這么一點而已呢？而且還有為什麼工資條裡面總是有這么多的扣款項目啊？還有……你知道嗎？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是不是人生勝利的一組啊，你說這真的很不公平對吧，大家都不覺得奇怪嗎？」

年輕小伙接著新進社員的話說，「唉……我想我今年的獎金大概也不會有著落了吧，我真的很想買點什麼好東西送給我的女朋友讓她開心一下啊。真實丟臉啊！」

「小夥子，別太在意啊，你的人生才要剛剛開始啊！」老爹安慰說。

「幫我結賬吧！」

「好的，謝謝，一共是780元。」

「還有位子嗎？老爹，來一份山芋油豆腐和魚肉山芋餅。」一位女強人太太走進來。

「真是的！每天每天加班，真的讓人好煩啊！公司的那些傢伙為什麼只要我一不在就什麼也做不了啊！還有那個叫什麼『婆婆』是嗎？就是我老公的媽媽啦，雖說她不是什麼壞人……但是住一起了以後，總是有許多……你知道的……唉~」

（未完待續）

Ⅸ 故事｜開裁縫店的女人

「易曉涵，你去倉庫。」女工們一個個被安排去各個車間後，主任終於喊出我的名字。

兩個月前，高考成績出來，我毫無懸念地落榜了。爸媽唉聲嘆氣了一段時間後，聽說紡織廠招工，爸爸托關系弄到了一個紡織廠招工指標。

我沒想到被分配到倉庫,我想去車間，穿上雪白的圍裙，當一名紡織女工，但我知道像我這樣微不足道的人，能做的只是無條件地接受。

早聽說倉庫有個40多歲沒成家的男人，據說性格很古怪，我這個人性格內向，最不會和人打交道。

我默默地跟著人群從後勤處領了工作服，看著自己手裡的深藍色勞動布工作服，無奈又沮喪，完全沒有剛上班的欣喜。

「這就是倉庫。」王班長把我領到有一個生銹鐵門的平房前，指著門口推著三輪車的一位男人說，「這是李師傅，以後你就跟著他干。」

「李師傅。」我叫了一聲。他沒搭理我，沖著王班長喊道：「怎麼又弄來個娘們？」隨後瞟了我一眼，「這樣兒能幹啥？」

我確實又瘦又小，心想，他要是堅持不要我，我是不是可以去車間。

「幫你記賬總行吧，你的東西太亂了，找什麼都找不著。」

李師傅嘟囔著罵了一句，王班長沖我擺擺手就走了，留下我在原地無所適從。

「進來吧。」李師傅沖我喊了一句。

「叫什麼？」

「易曉涵。」

「8點上班知道吧？」

「知道，李師傅。」

「別叫我李師傅，叫老李就行。這個庫房晚上有打更的，打更的每星期休息一天，那一天咱們得值班，你能值嗎？」

「能。」我看著他懷疑的眼神回答。

「那就好，以後輪流值班。你先換工作服，一會兒帶你轉一圈。」

這個倉庫放的是車間的原材料，規模不大，聽李師傅說，廠子生產的成品有另外的庫房，這個倉庫，就像是家裡堆雜物倉房。

就這樣，我開始了倉庫管理員的工作。

我很快熟悉了倉庫中的物品余渣沖，我把倉庫的物品重新進行分類，按類別碼放，並在架子和牆上標上名稱。剛開始，李師傅對我的做法不屑一顧，後來發現，經我整理後的倉庫，東西都很容易找到，也就認可了我的做法。

「老李，這個本子上的東西，取走了，就在最後的備注欄里寫上，這樣每個月對庫存就容易多了。」我已經習慣叫他老李。

「小易，還別說，你這樣一整，明白多了。」老李笑起來還有些可愛。

有一天下著暴雨,那天輪到我值班,在例行檢查時，我發現有一處屋頂漏雨，那下面堆了兩大包蠶絲，看到地面的水越來越多，我想把蠶絲挪到乾燥的地方，那蠶絲每包重量一噸，我用了吃奶的勁，兩個大包紋絲未動。正發愁時，聽到門被打開，老李穿著雨衣跑了進來，「我就擔心有漏水的地方，還真來對了。」老李一邊說著，一邊脫下雨衣去推那兩個蠶絲包，我也過來幫忙，兩個大包終於被我們移到乾燥的地方，我拿盆子、水桶去接漏的雨水。

老李坐在地上喘著氣，「這破庫房，明天得和廠里說說，不修不行了。」又扭頭看了一眼我，「我就說女孩子幹不了這活吧。」我沒吱聲，要說搬東西，我的力氣真的不行。

那天老李怕還有其他地方漏雨,陪我值了一晚上班，那天晚上我們說的話，超過了上班以來我們說話的總量，老李說起他喜歡大海。

「你見過大海嗎？」

「沒有。」

「那你怎麼說喜歡。」

「就是喜歡，一想到大海就高興。」

工作一段時間後，我和其他女工也熟悉了。

「曉涵，你平時怎麼和老李相處的，他從來豎殲不和女人說話。」

「沒那麼嚴重，他人挺好的。」

「那怎麼這個歲數了不結婚？」

「誰知道呢，別人看不上他吧。」

聽說有人給老李介紹過對象，總是因為老李不會照顧人、脾氣不好等原因，女方提出分手，漸漸地也就沒人給他介紹了。

那天下雪，上午老李沒來上班。下午，我坐在桌邊整理貨單，老李搖晃著進來了。

「老李，你喝酒了？」

「媽的，都看不上老子，老子還不稀罕呢。」

「對象梁毀又黃了？」聽說他最近又處了個對象。

「黃了，黃就黃吧。」

說著，他向後面走去。

我也沒理他，喝了酒的人，讓他休息會兒，酒醒了就沒事了。

我起身想去倒杯水，忽然感覺身體被兩只手臂抱住，同時還有濃重的酒氣伴著急促的呼吸聲。

「老李，你干什麼？」我喊道。

「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老李一邊重復著，一邊抱著我向後面的休息室走，我掙扎著呼喊著，老李依舊不管不顧……

當一切歸於平靜時，老李跪在我眼前。

「我真的喜歡你，喝酒沒控制住。」老李用手抽打著自己的臉。

「滾！」我勉強發出一聲。

「我們可以結婚。」

「滾！」我吼道。

三天後，我還是來上班了。那天的事沒我敢和家裡說，說了又怎麼，爸媽會認為是我不檢點，自己招惹來的事吧，一個女孩兒，這種事說出去影響的是自己，我選擇了沉默。

老李看到我時，眼光里透出一絲驚喜，我沒理他，我們誰都沒提那天下午的事。

半個月後，我被調到車間，走的時候，我沒和老李打招呼，老李也很識趣，遠遠地看著我離開。

我突然發現每月的例假沒來，不會這么巧吧。我請了半天假去醫院檢查，從醫院出來時，手中攥著結果為陽性的化驗單，整個人感覺透徹心扉的冷。

我茫然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游盪，一直走到街燈亮起，看著擦肩而過的行人，自己是不是最不幸的人？

推開家門，爸媽正在說著鄰居家二女兒出嫁的事，看著爸媽略顯駝背的身影，我又向外走去，媽媽在後面喊，「小涵，幹啥去，快吃飯了！」我沒答話，含著眼淚沖出了家門。

站在那個生銹的鐵門里，我對老李說，「我懷孕了，明天9點，廠門口，拿著戶口去登記。」我沒看老李的反應，轉身走了。

我和老李結婚了，爸媽沒問我太多，只是覺得老李的年齡確實有點大。

「他年齡這么大，好溝通嗎？」

「結婚又不是說相聲，哪那麼多溝通的。」

「這孩子，吃槍葯了？」

女兒小新出生不久，我正在休產假，紡織廠倒閉了，職工們成批下崗，我和老李都在下崗之列。

一邊是嗷嗷待哺的女兒，一邊是完全斷絕的收入，老李出去找了幾個活，由於沒有技術、脾氣又不好，沒干多久都被辭了。

我想到自己有一些縫紉技術，就湊錢開了家裁縫店。我沒再讓老李出去幹活，讓他在店裡幫忙，縫紉的活我干，他在店裡打雜，加上照顧家和女兒。他依舊懷念在廠子里的日子，「那時候，一噸的材料，我一個人就能扛走。」「小推車，一天百十來趟。」我懶得反駁他，不就是有點傻力氣嗎，現在有各種機械，不會再需要這種力氣了。

「老李，你去看看小新醒了嗎？」我一邊蹬著縫紉機一邊說。「醒了就哭了。」老李攤在床上沒動。自從老李下崗後，他原來的勤快勁好像也下崗了。我懶得和他多說，自己起身去後屋看小新，小傢伙已經醒了，正在擺弄自己的手玩。我看了看尿布，抱起小新餵奶，環顧這個租來的小門市，想到這個家，要是沒有小新，可能我早已經離婚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裁縫店慢慢地做出了名氣，我開始擴大店面，雇了人手。我去大學進修了服裝設計，有了自己的服裝品牌，開了專營店。隨著銷量的增加，我又建了幾個服裝加工廠。

老李還是老樣子，小新已經上大學，不需要他照顧了，廠子里的事我也不讓他插手。

「媳婦，咱們去旅遊吧。」

「怎麼想起旅遊了？」

「我想去海邊，老劉他們剛回來，說可好玩了。」

「要去你去吧，我這兒忙得哪有時間，你看還有誰去，你們一起去。」

他沒說什麼，此後再也沒提旅遊的事，只是他和朋友喝酒的次數更多了，我也懶得管他，各忙各的吧。

那天，有客戶過來簽代理合同，這是我簽的第100個專營店，為了慶祝這個特殊的日子，我請客戶和一起簽約的員工們吃飯，回到家時已快零點。老李已在他的房間睡覺，我們很久之前就分居了，年齡大了，互不打擾也挺好，我也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起床時沒看到老李，心想這個傢伙又喝多了沒起床，正好廠里來電話找我有事，我也就出去了。

晚上回到家，還是沒看到老李，他又出去了嗎？我推開他的房門，看到他躺在床上。「幾點就睡？」他沒動，我走近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再向前走時，頭皮有些發麻，我推推他，他沒動，摸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已經冰涼了。

醫生說老李死於心梗，死去的時間大概是在凌晨四、五點鍾，那時我在另一個房間熟睡。當時，他感到難受了嗎？他喊我了嗎？看他很安詳的神態，更像是在睡夢中死去。

我有些難受，但是沒哭，這些年流的眼淚太多，已經哭不出來了。

小新在外地上大學，她趕回來後，老李就出殯了。辦完老李的喪事，親友們陸續離開，過了兩天，小新也走了，看著空盪盪的房間，雖然這些年和老李說的話不多，但人在和人不在是兩回事，感覺不一樣。

春節時，小新帶著男朋友回家過年，那個男孩子高高瘦瘦，是我喜歡的那種干凈清爽型的男孩子，看著小新臉上洋溢的笑容，我也欣慰了。

「媽，今年夏天我就畢業了，你也別光知道賺錢了，沒事出去玩玩。」小新還是心疼媽媽的。

「你要是真心疼你媽，就回來幫我管廠子。」我逗小新。

「媽，又來了。」小新要當醫生，成為醫學專家是她的夢想。

「媽逗你呢。」看到小新急紅了的小臉，我笑了。

一旁男孩拉著小新的手，跟著吃吃地笑著。

女兒要走時，她抱著我，「媽，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你媽還不老。」

「媽，我走了。」

「阿姨再見!」

「再見!......」

女兒大了終究是要離開的，我看到兩個孩子離開的背影，那個男孩很自然地摟著小新的肩膀，小新的手臂環繞著男孩兒的腰，我突然有些觸動，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回到屋內，站在鏡子前，看到花白的鬢角和眼角的細紋，我沖鏡中的自己笑了。

「喂，小劉，幫我訂去海口的機票。」「明天的。」

明天，將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