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圍城》中的婚姻哲學
第一次讀錢鍾書先生的書,一開始讀到一半,想過棄讀,因為有點無聊,但後來越讀越有趣,才發現全是寶藏。
錢老有趣,不是那種為了有趣而故作玩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幽默。去蘇文紈婚禮的描寫,方趙諷刺李梅亭等,而結尾處楊絳女士的話語更是印證了這一點,抓青蛙,削筷子當鋼筆,戲弄女兒,比小孩兒還幼稚,不僅有趣,而且可愛。
錢老還溫柔,從文筆就可以發現。「他說的讓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塵』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他表達情感,沒有情啊,愛啊卻處處都是偏愛,不明說,卻溫柔至極。「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除非他是壞人,你要懲罰他。」你看,錢老的溫柔面對誰都留有一寸理解與包容。
錢老還通達,通透,理解問題一針見血。如書中的旅行觀:「想咱們這種旅行,最試驗得出一個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勞頓,最麻煩。叫人本相畢現的時候。經過長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討厭的人,才可以結交做朋友——且慢,你聽我說——結婚以後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顛倒的應該先同旅行一個月,一個月舟車僕僕以後,雙方還沒有彼此看破,彼此厭惡,還沒有吵嘴,翻臉,還要維持原來的婚約,這種夫婦保證不會離婚。」書中還有各種對女性權益的保護與尊重。在那個年代,理解如此透徹,實為不易,而對讀者更是有借鑒意義。
錢老孩子氣,在辛楣身上有體現讓人哭笑不得卻並不討厭,有趣的人寫有趣的文章,這話不假。
方鴻漸是書中的男主,不討喜卻也頗顯真實,有幽默風趣高情商的一面,也有懦弱短小不作為的一面,對待感情搖擺不定,缺乏主見與勇氣。
早年「父母之命」訂下周小姐,他壯志酬酬寫信退婚,卻被父親罵的打了退堂鼓,後來周小姐病逝,他心生的不是惋惜,而是慶幸,之後依舊以「女婿」的身份接受周家資助留洋歸來,帶回來的只有一紙假文憑。
回國船上與鮑小姐曖昧糾纏,鬧翻後轉身與蘇小姐打情罵俏,並不認真也並不避諱,可他沒想到蘇文紈認真了,那個眼高於頂的女博士。
方鴻漸不喜歡蘇小姐,同時也避免不了假文憑真博士落差下的自卑,他內心拒絕了無數次,總想,下次見面就坦白,可每次見面,都免不了讓蘇小姐的誤會更進一步,他不接受不拒絕,用現在的話來說算得上一個「渣男」,這邊他用心敷衍著蘇小姐,那邊卻愛上了蘇小姐的表妹唐曉芙,說「腳踩兩只船」,他咐氏還沒到那種關系,可他的這種花招不僅讓自己內心疲憊不堪,而且終有結束的一天。他又採取了寫信的方式,和上次退婚一樣,結果也和上次一樣,失敗的一塌糊塗。他成功的擺脫了蘇小姐,卻也搭進去了唐小姐,同時暴露了自己的假文憑,竹籃打水一場空說的就是如此吧。
方鴻漸與船真是有著未解之謎,又一次在船上,開始了與另一個女人的羈絆——孫柔嘉。
總的來說,方鴻漸被孫小姐「算計」了。聊天,談心,說秘密了孫小姐一步步接近方鴻漸,而他還後知後覺的不敢承認,他不討厭孫小姐,但也說不上喜歡,孫小姐成功芹簡缺完成由朋友向妻子的角色轉變,起源於他的一時意氣,當大腦被氣憤操控,他都不知道會突然決定什麼。乘船去,他和她接近於陌生人,乘船回,他和她已是最親人。
他不知道彼此愛有多少,反正莫名其妙的走進了婚姻的圍城,還沒來得及風花雪月,便步入了柴米油鹽,爭吵,猜疑,不諒解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方鴻漸是許多人的縮影想要和自己愛的人相守,想要追求幸福,卻又在愛情面前畏縮不前,猶豫不決,錯過彷彿成了常態,最後選擇的總要留些遺憾,不是不愛,而是不夠愛。
趙辛楣說他「不討厭,但沒用。」形容他再恰當不過了。再去三閭大學的路上,在處理同事間關系時,在與孫小姐生活時,他都如此,有抱負卻沒能力,沒能力卻有脾氣,糾結又復雜。學習時靠周家資助,工作時靠辛楣引薦,他自己唯一的本事就是生氣了,如果這算的話。
但有一點不得不提的便是他的心眼不壞,正直有責任心,尤其是與李梅亭們一比,效果更佳,在路上也能緩解氣氛,為人解悶,如果給他選個身份,是做嫌辯網友的最佳選擇。
趙辛楣的出場帶給人一種錯覺,將他與紈絝子弟,驕傲自大劃上等號,但讀到後邊,會發現他是書中最可愛的人。
他與方鴻漸是「情敵」,他一直這么認為,直到蘇文紈與曹元朗結婚,他才恍然大悟。「患難之交」就這樣產生了,同是天涯失戀人讓他們倆一下子成了朋友。
去三閭大學的路上更是友誼加固的黃金時段,也慢慢讓讀者都喜歡上了他。幽默有意思,情商高,會考慮到女生旅途中的小情緒,會對李梅亭的小把戲置之不理,會一眼道破孫小姐的小心思,途中吃穿住行,他全能搞定。楊絳女士說,趙辛楣是得到錢老偏愛的人物。
他有學歷,有才華,有背景,他在這一路上最大的失誤可能就是蘇文紈了,兩人青梅竹馬,他喜歡她十幾年,可最後竟輸給了一個酸溜溜的不知名的詩人,他自己都嘲笑自己,嘲笑蘇文紈的眼光。過了一段時間,我們都認為他邁過了這個坎,但後來他在一次飯局後對方鴻漸說「你沒發現,汪夫人和蘇文紈挺像的。」原來不是忘記了,只是從未提起過,看見一個人,沒有客觀的評價,只是主觀的想到了你。他的青春里滿是她,再不好也曾是唯一。
後來,他也結婚了,新娘是誰不知道,只是提起她,像例行公事,眼睛裡沒有了光芒。我們無從評價,幸福與否,他們自會體味。
婚姻有時候只是一個名詞。
錢鍾書先生寫的是小說也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