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給我影響的一個家族故事手抄報內容
)母親說過,被污染的靈魂可以用額莫河水洗滌干凈,但被污染的下身就是用天上的神泉和太陽光也很難洗滌干凈。
一
五月的陽光如流水般緩緩流進了我的家,在溫泉一樣舒適、愜意的海水裡,當我像一條魚似的遨遊在神奇的海洋世界裡時,姐姐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吵醒了我,我伸了伸懶腰喊道:「吵死了,一個個像麻雀似的。」
「老姑娘,再不起來吃早飯就不領你去采昆米勒(柳蒿芽野菜)啦。」母親叫道。
「采昆米勒?」我興奮地翻了個跟頭坐起來,忘記自己還沒穿衣服,讓姐姐們笑得前翻後仰。
待我囫圇吞棗地吃完早飯後,姐姐們還沒打扮完。三姐把瀑布一般的長發沒完沒了地梳來梳去,一會兒編起來一會兒又打開。大姐更是翻箱倒櫃,一會兒拿出墨綠色裙身、彩色布為裙褶的連衣裙,一會兒又套上鑲有花邊的套裙左看右看,半天都拿不定主意。「鯉魚都在樹上舞蹈啦,你們怎麼還在挑來挑去的,打扮那麼漂亮干什麼?你們都想出嫁么?」母親溫和地打趣著。她自己穿得也很漂亮,把自己那件逢年過節時才捨得穿的嫁衣都拿出來穿上了,好像去趕廟會似的。
壓抑寂寞了一冬,母親和姐姐們跟出籠的鳥兒一樣,輕盈地走著,恨不得要飛起來。我小心翼翼地緊跟在母親身後,生怕踩臟了她珍貴的嫁衣。我喜歡母親身上那淡淡的苔蘚味,更喜歡母親這件做工精緻的用天藍色布料做成帶粉紅花邊的長袍,尤其喜歡用黑綢一點一點盤起來的像兩個車軲轆似簪子一樣的精緻紐扣。有一次趁母親不在家,我偷偷拿出來穿過,又瘦又小的我怎麼都沒有把衣服撐起來,而穿在母親身上卻顯得十分大方、漂亮,讓我羨慕死了。母親穿著長曳的衣袍,高昂著頭,那略顯笨拙的腰肢很有節奏地擺動著,看起來她是那麼的尊貴和優雅,好似一位貴婦人。我的姐姐們個個顯得亭亭玉立,她們扭動著樺樹一樣婀娜的身姿,用音符一樣美妙的母語抒發著對大自然的感恩與感觸,徜徉在鮮花鋪就的氤氳之氣里。
北方的春天真是一天一個模樣,前幾天的小草像嬌滴滴的待嫁女一樣羞澀地低垂著頭,似乎發出嫩綠色的感嘆,而今天的小草卻已生機盎然、鬱郁蔥蔥,如同身披墨綠色長袍的新郎。
第一次投進大自然懷抱的我總是一驚一乍的。「啊,這是什麼花?在咬我的手呢。」我指著手邊的一朵帶白色花邊的紫花問道。
「那叫紫羅蘭,像不像大姐?望上一眼就能讓人害病。」二姐笑道。那時的二姐剛度完蜜月回來,身上總是散發出玫瑰花的芳香。
「害病……害什麼病啊?」我不解地問。
「被花咬了的人會害什麼病的問題只有大姐知道。」二姐笑道。大姐抿著嘴很不自然地用手捋了捋頭發。
那時追我大姐的小夥子如柳編牆一樣站成了長長的隊形,害得大姐挑花了眼,二姐都結婚了,大姐卻還在東張西望、舉棋不定。
「那……那個金燦燦的花叫什麼花?」我又指著前邊耀眼的黃花問。
「那叫金蓮花,像不像額莫(母親)?能給人治病呢。」二姐說道。
「問你二姐,她是什麼花?」母親悄悄對我說。
「問我么?我是映山紅啊,瞧,我能染紅半邊天呢。」二姐指著不遠處那一大片火焰般燃燒的映山紅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誰是狗尾巴花?狗尾巴花長什麼樣?漂亮么?」我忽然想起時常掛在大人們嘴邊的花。
「你就是狗尾巴花啊,你說你漂不漂亮?」二姐笑我。
「我當然漂亮,額莫,你說我到底漂不漂亮嘛。」我撒起嬌來。
「漂亮,我的狗尾巴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朵。」母親說完和姐姐們一起大笑起來。這時,正是太陽最耀眼、最燦爛的時刻,也是野花們開得最艷麗、最嫵媚的時候,但是比太陽和鮮花更嫵媚和燦爛的是我的母親和姐姐們,瞧她們的笑臉多麼迷人,聽她們的腳步聲多麼輕盈歡快,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亢奮與激動。「大自然真偉大!」我激動得像一隻傻狍子似的歡呼雀躍了起來。
當我們邊采昆米勒邊說笑著往河套深處走去時,發現有一群牛正悠然自得地吃著昆米勒菜。我們的到來顯然冒犯了它們,它們抬起頭用不安的眼神望著我們。
「嘿,咱們占人家地盤啦。」母親笑道。
「牛也愛吃昆米勒么?」我很驚奇。
「好東西誰不愛吃,什麼都不懂。」二姐又開始欺負我。不知為什麼二姐總是欺負我,而且不管上哪兒玩從不帶著我。
「快回你自己家去,都結婚了還跑來我家干什麼,討厭。」我回敬道。
「你家?你家還沒有蓋起來呢。」二姐故意拉起了長調。
「好了,別吵啦,你們再吵架,牛群們該沖過來頂你們啦,它們正在氣頭上呢。」母親邊嚇唬我們邊領著我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把這一大片又嫩又香的昆米勒菜留給了虎視眈眈的牛群們。
中午,心滿意足的母親一屁股坐在了野地里,把自己背的酸奶、山丁子餅和奶皮從樺皮簍里拿出來給我們吃。我們邊野餐邊自娛自樂,二姐帶頭唱了一首民歌,我們也紛紛加入進去變成了女生小合唱。我情不自禁地做了兩個鄂溫克族民間舞的動作,母親和姐姐們便跟著載歌載舞起來。我們用自己特殊的肢體語言時而模仿馴鹿和野兔的歡跳與雀躍,時而模仿百靈鳥的呢喃與飛翔。母親把衣袍翻過來模仿黑熊爬樹的笨拙動作,把我們笑得像眼前的映山紅一樣開了花。
二
村子裡的人一向認為我的母親是一個吉祥的女人,因為她給我父親生了八個孩子,讓敖拉氏家族像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一樣繁榮而昌盛。
每逢秋冬時節,母親便會犯風濕病。母親怕我們擔心,反倒安慰我們:「你們以後不用聽天氣預報啦,什麼時候變天,我的四肢最先有反應,先是風在四肢上跑來跑去,接著就會在手和腳之間拉屎撒尿,等我的腿睡著了(麻木的意思)就好啦。」 母親故作輕松地說著。
「額莫,以後就讓那破風跑進我阿瑪(父親)肚子里去拉屎撒尿吧。」我抱著我媽脖子非常認真地說道。
「老姑娘,你在說什麼?」父親伸出滿是老繭的雙手試圖要抱抱我,我在母親身後躲來躲去,就是不讓父親碰我一下,好像父親是魔鬼似的。坦率地講,我不喜歡父親。每次望見母親一瘸一拐艱難行走的背影,我心裡便很不是滋味,甚至會怨恨我的父親。父親是一個工作狂,心裡只有黨和百姓的事,家裡家外的瑣事全部推給我母親一人操持,就連母親妊娠時父親都不在身邊,害得母親落下了一身的病。盡管如此,我從未見過母親拖過父親的後腿,更未借父親的名義抓過一分錢的葯。母親感到郁悶時,不論冬夏都要到額莫河邊走走,回來便雲開日朗,好像額莫河是洗滌和療傷的神泉似的。父親不高興時臉朝牆躺著以示他的不滿,而母親卻若無其事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躺久了父親自感沒趣便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這種冷處理很有情趣,無疑給無聊的婚姻生活添加了別有風味的調劑品,對此母親有一個經典的比喻:婚姻生活好比做一道好菜,該放的放,該收的收,火候必須要掌握好。
每當西山落日像映山紅一樣為蔚藍的天邊鑲嵌橘紅色花邊的時候,正是我母親最忙碌的時候,母親匆匆收拾完碗筷便腳步匆匆地牽著我的手趕到聚會地點——學校門口,女人們叼著長長的玉石大煙袋,在煙霧繚繞中像一群家雀一樣嘰嘰喳喳的東家長西家短地閑聊著,小笑話以煙袋裡火苗的溫度灼傷著每個人的臉,小道消息以她們呼出的青煙的速度迅速傳播著。母親抽了一口黃煙,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之後,不失時機地把話題轉移到我大哥的婚姻上,頃刻間這個說某某家的姑娘綉花綉得巧,那個說某某家的姑娘長得水靈,爭著搶著給我的哥哥們介紹對象。我的哥哥們都是多才多藝、玉樹臨風的帥小伙兒,他們寬厚的男高音和灑脫的舞姿不知迷倒過多少姑娘的芳心。姑娘們為了引得哥哥們的青睞總是想方設法地接近我、討好我,其中有一個叫伊蘭烏音的總是想方設法地巴結我,時不時給我帶零食吃,試圖從我這里打開突破口,而我歲數尚小哪裡懂得她們的良苦用心,總是沒心沒肺地讓她們的希望落空。我時常逗我大哥:「過幾天就把伊蘭烏音給你娶過來呢。」大哥開始很認真,很著急,以為是父母的意思,總是一臉嚴肅地追問是否真的,但後來即使我換另一個姑娘的名字他也不屑一顧。)由於我家人口多,父親一個人的工資根本解決不了我們的溫飽問題。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大哥初中畢業後主動放下了心愛的書包,扛起了比他自己還高的鋤頭,試圖用他瘦弱的肩膀承載起敖拉氏家族這棵山一樣沉重的大樹。
大哥的瓜園里曾種下過一棵又香又甜,與眾不同的小香瓜,他終日跟一個精耕細作的瓜農一樣用自己的心血盡心澆灌、呵護著。從小香瓜破土而出,拱出小圓球開始,大哥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他幾乎天天跑到瓜園里去看他那個用紅線作了標記的小香瓜,甚至連做夢都夢見自己正狼吞虎咽地享受著那個又香又甜的小香瓜,在大哥日思夜盼的等待中,那棵藍白相間,形似橄欖球般的「達斡爾香瓜」正漸漸生長著、成熟著,眼看就要瓜熟蒂落了,激動萬分的大哥如同初生牛犢一樣手舞足蹈地四處狂奔著,感覺整個宇宙都是屬於自己的。然而令我大哥傾注了全部心血和情感的小香瓜卻不翼而飛——熱戀中的女孩兒不知沖犯了哪路神仙,竟突發疾病而死。女孩兒臨終前凄凄厲厲、聲嘶力竭的那一聲聲「敖拉阿卡……敖拉阿卡」令在場的人為之動容。
大哥的心隨著那女孩兒遠去了、迷失了——他變得神思恍惚、失魂落魄,終日跟一條魚一樣泡在額莫河裡游來游去的,讓父母十分擔憂,母親生怕我大哥有一天會魚游而去。
為了拯救大哥死去的靈魂,父親不聽母親的勸解,不顧大哥的感受,迫不及待地為剛剛二十歲的大哥娶來了一位身材矮小、嘴大眼小的「灰姑娘」。
第二年,父親又不顧二哥的強烈反對,強行為我二哥娶來了二哥並不喜歡的紅姑娘。再也無法忍受父親專斷的家長製作風的二哥,一氣之下,婚禮當晚便離家出走。
我很欣賞二哥的做法,覺得他有膽識有魄力。因我知道二哥的秘密。那是一個月朗風清的夜晚,我起夜時聽見大門外有一男一女在說話。只聽二哥說道:
「這夜好香啊。」
「你們家附近有夜來香嗎?」
「有啊。」
「在哪兒?」
「遠在天邊。」
「你是夜來香?」姑娘莞爾一笑。
「你不就是芳香撲鼻的夜來香嗎。」
「去你的。」
「不願當夜來香啊,那……那你就回去吧,瞧,月亮正用她的白眼球望著我們呢。」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是說咱們送來送去都十幾個來回了,再這樣送下去就不是月亮的白眼球啦,而是太陽怒目圓睜的紅眼睛。」
「你怕了?」
「你不怕么?」
「不怕。」
「吹牛。」
「吹什麼吹,我一沒偷,二沒搶,光明正大談戀愛,有什麼好怕的?」
「你爸會砍斷你的翅膀。」
「才不呢,我爸那人最通情達理啦。」
「嘿,你真幸福。」
「原來你是怕你爸看見啊?」
看不見二哥什麼表情,只聽他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你再不回去我可真不送你啦。」
「不送我就站在這兒,一直站到天亮,讓全村人都知道我和你在談戀愛。」
「好傲梅,別鬧啦,我求你了,咱們快走吧。」
「瞧把你急的,我不用你送。」說罷「騰騰騰」走了。二哥急急跟了上去,不知在她後面說些什麼。
原來是那個明艷如花又能歌善舞的傲梅姑娘,二哥真有眼光!我暗暗高興起來。他們是什麼時候好上的?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二哥和傲梅姑娘正在排練文藝節目,准備參加旗慶演出。他們一定是在排練節目時相互吸引,自由戀愛的。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由衷地感嘆著。可是,他們的愛情能夠開花結果嗎?我家的「太上皇」能讓他們如願以償嗎?感嘆和羨慕之餘我又暗暗擔心起來。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父親果真用至高無上的權勢讓他們勞燕分飛。
自從二哥「離家出走」(當兵)後,傲梅姑娘三番五次地找我索要二哥的通訊地址,而我卻無法滿足她的要求,因我二哥所有的信件全部被我父親扣留了,包括二哥給二嫂的休書和給我們家的信,其中肯定也有寄給傲梅姑娘的信件。那天父親氣急敗壞地把水杯和暖瓶摔了個粉碎,邊摔邊罵我二哥是「不肖子」,並強迫我大姐給二哥寫了一封義正詞嚴的信,狠狠教訓了他一頓,最後警告我二哥:「如果再有風吹草動就把他從敖拉氏家族中開除出局,再讓部隊把他遣返回家。」可以想像二哥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三
僅僅三年時間,我們家接二連三地迎娶了三個兒媳婦,真可謂喜事連連,讓全村人贊嘆和羨慕不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個時期的我們家是一個多麼溫馨、紅火的大家庭,古色古香的三間大草房在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顯得十分威武、氣派。屋外牛馬成群,雞吟鵝唱,屋裡三個兒媳婦,三個大姑娘,外加母親和我,一個小組的女性啊,可以想像擁有一個小組女性的家庭是何等的熱鬧和幸福。
每當夜幕降臨,裊裊炊煙像銀蛇似哈達一樣向空中狂舞、飛翔,牧歸的老牛慈祥地舔著自己兒女們的毛發,野菜、野果在金蒼蒼的草房頂上散發出奇異的芳香,一切顯得那麼的和諧安靜。不安靜的是鄉村的女人們,鄉村的夜晚是女人們的童話。只要父親不在家,勞累與壓抑了一天的嫂子和姐姐們,關上東屋門就如同到了世外桃源。唱上幾曲鄂溫克族民歌和《敖包相會》,女人們彷彿變成了一隻只無憂無慮的小鳥,盡情地飛翔在音樂的殿堂里。唱得最甜最動人的還得數我二姐,她那夜鶯一樣美妙的歌喉,在我家旁邊通往鄉鎮的小路上像水一樣流淌著,讓多少腳步匆匆的行人停滯不前、流連忘返,英俊瀟灑的二姐夫便是那其中的一個。
英俊瀟灑的二姐夫原來是一棵漂亮的空心樹,家裡家外全部由我二姐跑前跑後地奔波忙碌,但二姐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悲哀和痛苦的陰影,這讓我很是費解。當我二姐又一次挺著小蒙古包一樣的肚子回到娘家時,我終於忍不住埋怨道:
「二姐,你怎麼又懷上了,難道你一輩子要守著一個弱智么?」
「你……你有什麼高招么?」 二姐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吃驚的樣子。
「離婚啊,現在鬧離婚的多的是。」
「離婚?我沒想過,額莫不是說好女不嫁二郎嗎?再說帶著兩個孩子誰要我啊。」二姐的回答讓我啞口無言,感慨萬千,繼而又想到了大姐的婚姻。
大姐挑來挑去終於挑出了所有女孩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額日提姐夫。額日提姐夫不僅人長的玉樹臨風,而且會打魚賣魚,又會做木工活等,日子過得很滋潤、很殷實,但他們的婚姻生活並不美滿,總是出現一些小插曲。不是這個姑娘給姐夫寫情書就是那個小媳婦給姐夫送紙條,這讓大姐終日忐忑不安,提心吊膽。有一次,大姐給姐夫洗衣服時,竟然從姐夫兜里發現了一張自己最好的朋友寫給姐夫的約會紙條。忍無可忍的大姐一氣之下回到娘家,決定跟我姐夫離婚。然而姐夫堅決不同意離婚,他天天跑到我家死纏爛打地圍著我大姐轉來轉去,又是發毒誓又是寫保證書的。面對我大姐和姐夫的戰爭,無計可施的母親總是對著大姐發出無奈的感嘆:「一個女人的美德,不只是做一個賢妻良母,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能容人的心。」 「不失蹄的馬不是最好的馬,只有失過蹄的馬才能成為千里馬。」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能夠走到一起都是天意,怎麼能說離就離啊。再說,你忍心讓未出世的孩子缺爹少娘么?女兒啊,居家過日子一定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千萬不能較真。」在母親的再三勸說下,大姐考慮到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的事實便原諒了姐夫,試圖破鏡重圓。然而有了裂紋的鏡子再也放射不出奪目的光彩。他們總是時合時散,日子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直到姐夫出事,一場車禍過早地為額日提姐夫的戲劇人生畫上了句號。
大姐、二姐的婚姻生活讓我在感慨之餘想了很多很多。婚姻好比是買一雙鞋,華麗、昂貴的鞋並不一定適合我們的腳,而最普通、便宜的鞋穿在腳上卻很舒服、很溫暖。
四
每一棵植物都有自己的枝枝蔓蔓,而我的父親卻是一棵掉光了葉子的向日葵。父親剛剛出世,奶奶就因難產撒手而去……)時隔不到兩年,莫日根爺爺在一次圍獵中與黑熊相遇,慘死在熊掌下……
吃百家飯長大的父親,在工作中從不發號施令,而是以身作則,終日和老百姓一道摸爬滾打在田間地頭,試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報答黨和人民的養育之恩。然而父親的所作所為,作為兒女的我們卻並不給予理解,枝繁葉茂的小樹們怎麼可能理解一棵向日葵所蘊含的內容呢。
正當我們家捉襟見肘的日子終於有了一些起色的時候,我那因平易近人而躲過「文革」一劫的「當權派」父親,我那從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心為黨的事業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的父親,終於積勞成疾,卧床不起,不久便被病魔請進了「天堂」之門。
父親的葬禮沒有按照鄂溫克族的喪葬習俗那樣舉行風葬,而是遵從父親的遺願土葬的。這件事情一直讓母親耿耿於懷,因為她擔心父親的靈魂也被埋入地下,無法在陽光下順著河水流向天堂了,但是她意識到一個時代到了,我們無法回歸過去。
父親的追悼會是旗政府書記親自主持的,參加追悼會的來賓屋裡屋外圍得水泄不通。我們通過父親的追悼會才真正理解了父親那顆金子般的心。雖然父親給予我們的甚少,但父親的愛是博大的,給予了更多的人,像大海一樣深邃……
雖然我們悲痛欲絕之餘深感愧疚,但從小沒有得到過父愛的我們在母親的百般呵護和撫慰下很快適應了沒有父親的日子。而我的嫂子們卻好像掙脫了千年枷鎖,一下子解放了,臉上的愉悅表情怎麼都掩飾不住。父親的忌日剛過周年,急不可待的嫂子們便開始舉行了自編自演的家庭「演唱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