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獨特的情愛方式是什麼
成年後的薩特不太喜歡自己的童年,對自己的少年時代也頗有抱怨抱怨:心中不滿,數說別人的不對;埋怨。,但每當提到在著名的巴黎高等師范學院度過的大學4年時,他總是禁不住流露出深深的留戀之情:「巴黎高師那些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在巴黎高等師范學院的4年的確是豐富、快樂的歲月。從踏入校門第一天起,薩特便因為從此開始了真正的獨立生活而狂喜不已,他很快適應並熱愛上了這種與同學們同吃同住的寄宿生活。因為無拘無束和成熟獨立的同時獲得,此時,薩特的潛在才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1929年的復活節假期結束了,同學們又回到了校園。小別之後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交談、討論或打鬧,校園里一派熱鬧、喧嘩。在這一群生氣勃勃的學生中,頭戴一頂可笑的帽子,正情緒激昂地高談闊論的薩特顯得十分突出,他的談話對象是一位比他要高得多的、傻乎乎的女同學。也許薩特的見解過於玄妙、高深,這位可憐的女孩聽得一愣一愣的。薩特很快離開了她,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精闢議論得不到共鳴。不一會兒,人群中又響起了他那為人所熟悉的尖銳的聲音——他又和另一位長得漂亮多了的女同學侃(kǎn)上了。這次,她不似前面那位只知洗耳恭聽洗耳恭聽(ɡōnɡ):專心地聽(請人講話時說的客氣話)。,而是惟恐自己沒有表現的機會。她那副咄咄逼人咄咄逼人(ō):形容氣勢洶洶,盛氣凌人。的架勢使得薩特有些尷尬尷尬(ɡānɡà):(神色、態度)不自然;處境困難,不好處理。,不一會兒,他倆吵翻了。又剩下薩特孤伶伶一個人了,他坐下來,抱著腦袋一個人生著悶氣。不遠處,一位穿著黑衣,也戴了一頂可笑的絨帽的高個子碧眼姑娘一直對他十分留意,目睹此情此景,她不禁莞(wǎn)爾一笑。
這時,同學埃爾博走過來了,他先走到高個子姑娘面前,抓住她的手,帶她穿過人群來到薩特面前:「薩特,這就是我經常對你說起的西蒙娜·德·波伏娃。」薩特抬起頭——他和波伏娃都永遠忘不了這一天:那是復活節剛過完的那個星期一。
西蒙娜·德·波伏娃比薩特小三歲,也出生於法國巴黎拉斯佩爾街的一個小資產階級家庭。
21歲的波伏娃是索邦大學的學生。兩年前她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普通哲學證書」,取得了哲學學士學位。
只在幾天之內,薩特和波伏娃這對新結交的朋友就形影不離了。對於波伏娃來說,薩特是她理想中的伴侶。
「從今以後,我將負責保護你」。一天,薩特對波伏娃沖動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波伏娃並不覺得突然。他們天天在一起,除了睡覺之外,幾乎沒有離開過。更重要的是,他倆不斷地發現彼此的志趣和思想上的共同之處,並越來越使對方著迷。波伏娃立志畢生奉獻於文學事業;而薩特沒有寫作就活不下去;波伏娃認定對於生活的熱愛和好奇是自己最寶貴的品質,值得不惜一切代價去維護它;而薩特則「從不停止思考」,「從不認為任何事情會理所當然」
………從一開始,薩特和波伏娃的關系就建立在真正的相互理解和諧一致的基礎上,這種精神上和智力上的和諧一直持續到他們生命的最後一息。
秋天,是巴黎最美麗的季節。有一對年輕人永遠忘不了這個秋天——他們一生中最美麗的季節,這就是薩特和波伏娃。
薩特不久就得去服兵役了,離愁使這段相聚的時光格外值得珍惜。
每天早晨,一對年輕人分別從自己的住處趕往盧森堡公園會面。然後便依偎著坐在一個石雕像下面的排椅上,有說不完的話。
在對彼此都有了幾乎是全部的了解後,到了該明確他們之間應該建立一種怎樣的關系的時候了。一天傍晚,薩特和波伏娃散了很久的步,後來走到盧浮宮,在一條石凳上坐下來。盡管對於兩人的關系問題各自都思考了很久,也不時觸及這個話題,但真正認真地談它卻從未有過。而對於兩位哲學博士而言,任何含糊不清的諸如「戀愛關系」、「朋友關系」、「特殊朋友關系」
………都起不到界定和規范彼此的作用。
「我們簽個為期兩年的協議吧。」薩特先開口了,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他繼續闡(chǎn)述「協議」的具體內容:在未來的兩年中,他們不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可以「盡可能地親密地」一起生活。然後,他將到日本去謀個教職,在那兒呆個兩三年。他建議酉蒙娜也去國外找份工作。兩地分居幾年之後,他們將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再次走到一起,重新開始一種或長或短、或多或少的共同生活。當然那需要他們繼續簽訂協議。最後,薩特強調這一協約中最重要的原則是:雙方不僅決不能互相欺騙,而且不應該互相欺瞞,兩個人的生活、思想對於雙方來說應該完全是透明的。
對於這樣一個有些驚世駭(hài)俗的提議,如果換一個姑娘,一定會被嚇跑的,或者至少一時無法接受。但西蒙娜臉上毫無驚異之色,她只是一句不漏(lòu)地仔細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的心上人。這種提議讓西蒙娜聽來並非不可思議,因為太多太多的交談已經使她對薩特的人生觀、世界觀、愛情觀了如指掌。
波伏娃決定接受這一契約。因為它也同樣符合波伏娃自己的生活信念。
在聖西爾軍校的頭一段日子,薩特很不適應。出於對任何思想、行為上的限制的反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反軍事主義者。而對於服兵役這種顯然是浪費時間的做法,他實在憤憤不平,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波伏娃幾乎每個星期天都趕來看他,每次隨身攜(xié)帶的必有一大包書。波伏娃成了薩特與書、與外界聯系的紐帶。
這段生活的收獲實在不小,就在這座小山上,薩特完成了獨幕劇《埃庇米修斯》和一部長篇小說的論文形式的開頭——《真理的傳說》。
創作和西蒙娜的陪伴使薩特不太困難地完成了他18個月的軍役生活。總算不用再住在那個擁擠、黑暗的小屋裡了,本該喜氣洋洋的薩特卻垂頭喪氣,因為兩年前申請的東京講師的職位已被他人獲取了。這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因為薩特實在想走出去看看。盡管如此,薩特還是堅決地拒絕了上級提拔他當軍官的建議,他選擇了到勒阿弗爾公立男子中學教書。
時光冉冉(rǎn),薩特與波伏娃的戀情日漸加深,彼此間都感到更為了解、更為需要。可是,馬塞與勒阿弗爾相距300多公里,面對這種時空距離,這次,波伏娃和薩特都有些惶惶然了,而波伏娃更顯得驚恐不安。感覺到心上人內心深處的焦慮,薩特建議修改他們的契約:「我們結婚吧!」這並不意味著薩特已經改變了對婚姻的看法,這只是他對現實的一種讓步。因為在法國,分居兩地的夫妻可以調到同一城市工作。「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原則而去折磨自己呢?這樣做真有些愚蠢。」看著低頭不語的波伏娃,薩特進一步勸說,「而且即使結了婚,我們也可以保持我們各自固有的生活方式」。盡管深愛並熱切地希望和薩特在一起,年僅23歲的波伏娃最終還是拒絕了薩特的求婚。這不僅因為她和薩特一樣始終把婚姻看作社會對生活的一種干預,而且也出於她對薩特的志願和原則的尊重一一他從不願加入已婚男人的行列。他這樣做僅僅是為了免除自己的擔憂,波伏娃深深地懂得這一點。她為自己和薩特選擇了再次接受挑戰。
總算維持住了在他們眼中極其珍貴的獨創性交往形式,更加成熟了的薩特和波伏娃決定重溫並修改一下他們的2年契約。他們放棄了這種契約的臨時性,而將其期限一直持續到生命的最後一息。他們放棄了各自到國外去居住一段時間的想法,而建立一種更緊密、更難舍的關系。在這種關系中,只允許彼此有短暫的分離,而不允許有長時間的天各一方。他們仍然沒有關於永久忠誠的盟約,只是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絕對坦誠作為他們愛情的基礎,以相互理解、支持作為他們愛情的堅強後盾。
從此時起,波伏娃和薩特始終如一地遵守著他們的愛情契約。他們甘願放棄一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切不真實的東西,而一起去體驗一種挑戰的愛情,一種冒險的愛情,一種自由的愛情。他們從來沒有共建一個家庭,也從不曾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但這種愛情將他們緊緊地聯系在一起。盡管後來他們都有過也是極其真摯的偶然愛情,但終其一生,他們情投意合,至死才分離。